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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酿酒坊的疫气风波平息后的两日,渊海城难得放晴。晨雾漫过雷府朱漆大门时,苏皓正站在司命堂前的石阶上,看值日的道童用桃木扫帚清扫满地的雷符碎屑。

“苏师兄早。” 捧着卷宗的小道童笑着打招呼,羊角辫上还沾着朱砂粉,“昨日你问的天枢院在东跨院,今日轮到李师兄他们绘制‘五雷符’,正好能去瞧瞧。”

这两日苏皓几乎踏遍了雷府十二院:司命堂掌管邪祟卷宗,泛黄的册页里记载着渊海城近百年的异闻;炼符房终日飘着松烟墨香,三阶符师们正用雷纹笔蘸着月华朱砂绘制 “破秽符”;而最热闹的当属演武场,穿玄色劲装的修士们正用桃木剑演练 “七星步”,剑锋划过空气时,会炸出细碎的电光。

“原来雷府的‘镇邪司’还要负责给百姓看风水。” 苏皓摸着下巴,看着司命堂外墙上贴的告示,上面用朱砂写着 “吉日迁居避煞” 的字样,旁边还画着简易的罗盘图。

林砚秋抱着一摞典籍从藏书楼出来,见他对着告示出神,忍不住笑道:“雷府不止斩妖除魔,寻常百姓家的秽气、孩童夜啼,都归我们管。你看那面墙,每月初一都会更新‘趋吉避凶’的宜忌,比镇上的算命先生靠谱多了。”

苏皓点点头,目光落在演武场边缘的铜钟上 —— 那钟身刻满《雷经》经文,每当有修士晋升,就会敲响铜钟,钟声能涤荡心魔。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在腰间虚虚一触,识海深处的元神空间里,真武剑正悬浮在青金色星力构成的云海中,剑鞘雷纹与星力潮汐共振,发出只有元神能听见的嗡鸣。这柄剑自紫霄宫伴他逃亡以来,便被师父以秘法封存在元神空间,非生死关头绝不能现世,否则暴露的不仅是神兵,更是他北斗传人身份。

“苏师弟,发什么呆呢?” 林砚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晃了晃手里的典籍,“藏书楼新到了批《渊海异闻录》,里面记载着‘那位’眷族的习性,要不要一起看?”

苏皓摇摇头:“不了师姐,我今日想去观星台试试修炼。”

第三日寅时,苏皓悄悄来到雷府后山的观星台。青石台面上刻着北斗七星的轨迹,他盘膝坐下,识海里的天枢、天璇二星已稳定流转,青金色的星力如同两条游龙,在经脉中缓缓游走。

“该试试天玑星了。” 苏皓指尖掐诀,按照《北斗经》记载的法门,引导星力冲击识海深处的第三颗星辰印记。那印记起初黯淡无光,被星力触碰时,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无数细碎的星屑从印记中涌出,像是撒入识海的金沙。

疼痛感比前两颗星辰更甚,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刺探经脉。苏皓咬紧牙关,任凭星力在体内翻涌,真武剑的剑鞘突然亮起,雷纹与识海里的天玑星印记产生共鸣,那些躁动的星屑竟慢慢凝聚成细小的光点,沿着经脉流向指尖。

直到卯时的钟声响起,苏皓才缓缓收功。他摊开手掌,青金色的星力在掌心流转,比前两日凝实了不少 —— 天玑星已初露雏形,虽未完全点亮,却已能让星力带上一丝 “探查” 的特性。

“该练《灵官经》了。” 苏皓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自己的指尖血,旁边还放着一碟朱砂和一支狼毫笔。按照典籍记载,符生境的 “灵官镇煞符” 需以心血为引,否则画出来的符纸不过是废纸一张。

他将指尖血滴入朱砂碟,暗红色的血珠与朱砂融合,泛起淡淡的金光。狼毫笔蘸饱朱砂后,在黄符纸上落下第一笔 —— 先画 “敕令” 二字,笔锋要如剑锋般凌厉,再勾勒出灵官的轮廓,眉眼需带着凛然正气。

“昔有灵官,膺受玉符……” 苏皓低诵《灵官诰》,声音在寂静的观星台回荡。随着经文声,符纸上的朱砂开始发烫,灵官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光晕,那是符力凝聚的征兆。

第一幅符画到灵官的铠甲时,朱砂突然晕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抹去。苏皓看着作废的符纸,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 —— 刚才分心去想酿酒坊的水道,导致符力紊乱。

“心不诚则符不灵。”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取了张黄符纸。这次他摒弃杂念,满脑子都是《灵官诰》的经文,笔尖在纸上流畅游走,血朱砂勾勒的灵官眼中,渐渐亮起一点星辉。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符纸突然无风自动,“灵官镇煞符” 五个小字在符纸边缘闪现,随即隐去。苏皓捏着符纸,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镇煞之力,比普通的 “破秽符” 强了数倍。

“成了。” 他松了口气,指尖的伤口已经结痂。观星台外传来演武场的晨练声,夹杂着道童们的笑声,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符纸上,让那点淡金色的光晕愈发明显。

这两日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安宁,苏皓知道,酿酒坊水道里的腌鱼、王二家的银灰色菌丝,还有那隐藏在渊海深处的 “那位”,都只是开始。他将 “灵官镇煞符” 小心折好,放进怀里,与那枚玄铁币隔着布袋相触,仿佛能听见古老的回响。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辰时的钟声,苏皓握紧桃木鞭,转身朝着炼符房走去 —— 今日该去学学如何用雷火烘干符纸,那是绘制高阶符咒的必经之法。观星台的青石上,只留下几滴暗红色的血朱砂,在阳光下慢慢凝固成细小的星辰形状。

同一时刻,镇秽司的隔离区里,王春雷正蹲在铁笼里数蚂蚁。他胖手扒着栏杆,对着外面巡逻的卫兵喊:“张哥,再给个芝麻糖呗?我哥昨天来看我,就扔了袋硬饼干,差点硌掉我牙!”

卫兵被他缠得没办法,从兜里摸出块糖扔过去:“小胖子,你哥可是王秋雷,谁敢给你走后门?再说这隔离区有规定,除了清水和压缩饼干,不准带别的。”

王春雷接住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哥就是个冷血动物,当年我被野狗追,他都能站在旁边数我被咬伤了几口。”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栏杆,“张哥,我老大苏皓厉害不?他能徒手灭异化体,比我哥的破长刀厉害一百倍!”

卫兵笑着摇头,转身继续巡逻。铁笼外的公告栏上,贴着王春雷的隔离记录,照片里的小胖子正龇牙咧嘴,手腕上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

雷府的炼符房里,林砚秋正用雷火烘干刚画好的 “清秽符”。她指尖夹着三指宽的符纸,在酒精灯上轻轻晃动,火苗舔舐着符纸边缘,将多余的朱砂水汽烤干。旁边的竹篮里,已经放着二十多张烘干的符纸,每张都平整挺括,符力稳定。

“砚秋师姐,你的符总是画得这么好。” 新来的小道童捧着砚台,眼里满是崇拜,“我昨天画废了七张,李师兄说我手腕太抖,得练三年才能画‘清秽符’。”

林砚秋放下符纸,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多练练就好,我刚学画符时,还被朱砂里的邪祟气染过手指,肿了整整七天。” 她看向窗外,不知苏师弟在观星台练得怎么样了,那 “灵官镇煞符” 威力霸道,但愿他别伤着自己。

“咚” 的一声,演武场的大门被推开,张世豪扛着机械臂走了进来,蒸汽靴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一眼就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苏皓,咧开嘴笑道:“小道士,听说你画成了新符?拿出来瞧瞧呗,比不比得上我们镇秽司的雷纹弹?”

苏皓刚收起 “灵官镇煞符”,见他又来了,无奈地摇摇头:“张队长,你不用执勤吗?这三天来,你每天都往雷府跑,就不怕周执事扣你薪水?”

“扣就扣呗,” 张世豪满不在乎地坐在石凳上,机械爪在地上划出火星,“队里那帮小子盯着呢,出不了乱子。再说我来是给你送好东西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三枚雷纹钢钉,“上次沙滩杀的怪物,尸核提炼出的钢钉,嵌在你那桃木鞭上,能增加三成破邪力。”

苏皓拿起钢钉,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上面的雷纹竟与真武剑的纹路隐隐呼应。他抬头看向张世豪,对方正用仅剩的左手给自己倒水,机械臂的液压管还在微微颤动 —— 这是三阶修士强行催动机械融合的后遗症。

“多谢。” 苏皓将钢钉收好,“等我练熟了新符,画一张给你防身。”

张世豪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别介,你们雷府的符太麻烦,还得念咒。我这机械臂一扣扳机就开火,比什么符都管用。” 话虽如此,他嘴角的笑意却深了些。

夕夕阳透过演武场的高墙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皓看着手里的钢钉,突然想起林砚秋说过的话 —— 镇秽司的修士寿命与境界直接挂钩:铁肢境最多活过三十五岁,机械爪的血气反噬会让手臂肌肉逐年纤维化;雷心境能撑到四十,但胸腔的雷火核心每运转一次,就会在心脏留下针尖大的焦痕;唯有晋入焚骨境,替换脊椎与下肢后,寿命才能延至五十,可骨髓与润滑油的融合会让他们日渐枯槁,皮肤像脱水的皮革;至于更高阶的符械体,虽能活到六十岁,却要忍受神经与机械的日夜撕扯,很多人不到年限就会自行拆解义体。

而抵达半械狱境界的修士,寿命会出现跨越式增长。自腰部以下完全机械化后,身体对机械的排斥反应已大幅减弱,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与机械融合度超过七成的佼佼者。他们的下半身履带推进器与脊椎神经形成精密联动,腐骨炮的能量循环系统甚至能反哺残存的血肉,因此寿命可达一百八十岁上下至于,更高的层级寿命基本上也跟雷府的道士差不了多少了。

“在想什么?” 张世豪见他走神,用机械爪碰了碰他的胳膊。

苏皓回过神,将钢钉揣进怀里:“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钢钉的雷纹很特别。”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暮时的钟声,张世豪站起身,拍了拍苏皓的肩膀:“走了,再不走王秋雷那家伙该来查岗了。对了,王春雷那小子托我给你带句话,说隔离结束后,要跟你学道法。”

苏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怀里的 “灵官镇煞符”。这两日的平静里,藏着太多人的故事,有隔离区的等待,有炼符房的专注,也有机械臂下的无奈。而他知道,这些故事迟早会被渊海深处的暗流打断,就像那柄总在元神空间嗡鸣的真武剑,早已预示了风雨欲来。

夜幕降临,渊海城东南侧的沿海红树林里,潮水正带着咸腥气漫过腐烂的树根。黑暗中,无数对复眼突然亮起幽绿色的光,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泥泞的滩涂 —— 那是一阶渊海之母眷族鳞虾(感染初期体)。

体型如巴掌大的变异海虾,躯体覆盖莲花状细鳞,腹部生有 3 对微型吸盘甲壳缝隙还嵌着细碎的莲花状鳞片,正是渊海污染的初级印记。它们平日里只在深海活动,此刻却像受到某种召唤般,数以万计地聚集在此,问题是他们的存活期只有七天,这七天里会发生什么呢?

它们的螯钳不断敲击着红树林的气根,发出整齐划一的 “咔哒” 声,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滩涂表面渐渐渗出银灰色的粘液,与海水混合在一起,泛着不祥的光泽 —— 这粘液里的感染因子,与王二家发现的菌丝同源。一只体型稍大的铁脊虾突然举起螯钳,对着天空发出尖锐的嘶鸣,紧接着,所有的铁脊虾都停止了敲击,齐刷刷地转向渊海城的方向,复眼中的绿光变得愈发炽烈。

城里的渔产街,王记渔行的老板王老五正哼着小曲收拾渔网。他的妻子李氏端来一碗鱼汤,脸上带着几分倦容,指尖在碗沿无意识地摩挲着:“当家的,今天早点收摊吧,我总觉得头晕得厉害,身上还痒得很。”

王老五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氏的脖颈处有几片淡青色的细鳞,像是被鱼鳞刮过留下的痕迹,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是不是昨天处理海鱼时被扎到了?”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用渔网拍打着手心,“前阵子张屠户婆娘也长过这东西,涂了点止痒膏就好了。”

李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鱼汤。瓷碗边缘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她竟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舌尖触到皮肤时,眼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满足。她没告诉王老五,刚才洗手时,指缝间似乎比往常更湿润,水里泡久了,指尖会泛起半透明的薄膜,而且这几日总觉得水缸里的水带着股莫名的香甜气。

夜深人静时,王老五被一阵轻微的 “哗啦” 声吵醒。他睁开眼,只见李氏正坐在水缸边,用瓢往脸上泼水,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能看见她后颈的细鳞比傍晚时深了些,像蒙上了层薄青苔。

“大半夜的玩水干啥?” 王老五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当心着凉。”

李氏慢慢转过头,眼神有些发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模糊的气音。她的瞳孔边缘泛起淡淡的灰蓝色,像蒙了层海水的薄雾,却还能看出几分属于人类的迷茫。听到王老五的话,她木然地放下水瓢,缩回手时,指缝间的湿润薄膜正缓缓褪去。

王老五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没发现李氏悄悄挪到水缸边,将手指浸在水里,喉咙里发出细微的 “咕噜” 声,像鱼儿在吐泡泡。

渔产街另一头的杂货铺里,老板娘正对着镜子挠胳膊,袖口掀起处,小臂上有几块淡青色的斑块,遇水后会微微发烫。她嘟囔着 “这鬼天气”,转身将一盆洗鱼水倒进排水沟,水里漂浮的鱼鳞打着旋儿流走,在石板路上留下淡淡的青色痕迹。

一场无声的异变正在悄然蔓延,就像红树林滩涂下的银灰色粘液,正顺着地下水脉,一点点渗透进这座城市的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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