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怀抱滚烫而坚实,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将张雅婷牢牢困在方寸之间。他笨拙却无比执着地拍抚着她的背脊,口中反复呢喃着破碎的安抚和誓言,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呼吸,烫着她冰冷的耳廓。
张雅婷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三年来积压的委屈、心酸、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里倾泻而出。她哭得浑身脱力,软软地靠在林凡怀里,额头抵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同样失序的、狂乱的频率跳动着。
这心跳,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那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和恐慌交织的力度,熟悉的是……这曾是她午夜梦回时,隔着冰冷被褥,渴望却永远无法触及的温暖。
荒谬的“重生”之说,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理智告诉她这太荒唐,是林凡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编造的谎言。可他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只盛满冷漠和疏离的眼睛,此刻翻涌的痛苦和爱意,浓烈得如同实质,几乎要将她灼伤。还有那毫不犹豫的、屈尊降贵的下跪……这绝不是她认识的林凡会做的事。
“哭累了?”头顶传来他小心翼翼、带着无尽疼惜的询问,声音依旧嘶哑,却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张雅婷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翻天覆地的一切。
林凡似乎也明白她的无措。他不再多言,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稳。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那张被墨迹晕染得面目全非的离婚协议书,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淬了毒的寒刃。
他抱着张雅婷,大步走向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冷酷的红木办公桌。没有丝毫犹豫,他空出一只手,猛地抓起那份协议!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格外刺耳。
昂贵的纸张在他手中如同废纸,瞬间被撕扯成两半,四半,无数片!白色的纸屑如同被惊起的寒鸦,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覆盖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给这段濒死的婚姻举行了一场仓促的葬礼。
“它不存在了。”林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摧毁旧世界的快意和决然。他抱着张雅婷,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径直走向办公室内宽敞奢华的休息室。
将她轻柔地放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他单膝跪在沙发前,视线与她齐平,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并未平息,却沉淀下一种更为深沉的专注。
“手腕…还疼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清晰地印着几道刺目的红痕,是他刚才情急之下失控的力道留下的痕迹。林凡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前世,他从未在意过她的感受。此刻,这小小的红痕,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我……”张雅婷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林凡更快一步地、极其轻柔地握住。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却又充满了自责的痛楚,“是我混蛋,弄疼你了。”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极其轻柔地印在那圈红痕上。
那温热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张雅婷的神经末梢,让她浑身一颤,猛地抽回了手,脸上瞬间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你…你别这样……”
林凡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和染上薄红的脸颊,心中那巨大的空洞,仿佛被一丝微弱的暖意悄然填补。她没有立刻推开他,没有歇斯底里地骂他疯子,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好,我不碰。”他立刻顺从地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却依旧一瞬不瞬地焦着在她脸上,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饿不饿?你中午肯定没好好吃饭。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清淡的,你喜欢的海鲜粥?”
张雅婷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胃部传来的空虚感却让她无法反驳。这三年,她食不知味,早已习惯了饥饿。此刻被他提起,才感到一阵虚弱的眩晕。
她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微妙的默许,却让林凡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等我!”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冲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秘书!”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威严,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立刻!去‘御膳坊’!要他们主厨亲自做一份最顶级的龙虾海鲜粥!用最好的材料,最快的速度送来!还有,再配几样精致清淡的点心!半个小时内,必须送到顶层办公室!晚一秒,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电话那头的李秘书显然被自家总裁这前所未有的、带着“杀伐之气”的点餐指令震懵了,愣了两秒才慌忙应下:“是林总!马上办!”
林凡挂了电话,脸上的冷峻在转身面对沙发上的张雅婷时,瞬间冰雪消融,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待。“很快就好,御膳坊的海鲜粥,你以前…很喜欢的。”他差点说出“前世”,及时咽了回去,怕再刺激到她。
张雅婷依旧沉默着,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只受惊后躲回巢穴的幼兽,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戒备,却又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她看着林凡忙前忙后,像个初次约会的毛头小子,笨拙地试图讨好她,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水温试了又试才递过来;又笨手笨脚地想把休息室的毛毯盖在她身上,动作僵硬得差点绊倒自己。
这与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矜贵冷漠的林凡,判若两人。
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重活一世?这可能吗?可如果不是……他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诡异的气氛中,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林凡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冷冽。
李秘书推门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巨大的保温食盒,身后还跟着两个侍者模样的人,端着精致的点心。食物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
“林总,粥和点心都送到了,是主厨亲自盯着做的,温度正好。”李秘书恭敬地说着,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地瞥向休息室方向。当他看到沙发上那个蜷缩着的、眼尾泛红、明显哭过的纤细身影时,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是……总裁夫人?!那个传闻中被总裁冷落、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张雅婷?!
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自家总裁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林凡快步走过去,亲自接过了食盒,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他甚至没有多看李秘书一眼,只丢下一句:“东西放下,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是!”李秘书和侍者赶紧放下东西,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门关上的瞬间,李秘书才敢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一层冷汗。今天总裁办公室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看来林氏集团的天,要变了!
林凡完全无视了属下的震惊。他捧着食盒,像个献宝的孩子,快步回到沙发前。他单膝跪地,打开食盒的盖子。浓郁的鲜香伴随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里面是熬得浓稠金黄、点缀着饱满虾肉、蟹肉和瑶柱的海鲜粥,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几样晶莹剔透、造型雅致的点心。
“来,趁热吃一点。”林凡拿起配套的玉勺,舀起一小勺粥,放在唇边极其认真地吹了吹,确认温度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张雅婷唇边。他的眼神专注而期待,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张雅婷看着递到唇边的粥,又看看跪在面前、眼神灼热得像小狗一样的林凡,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委屈、心酸、荒谬、还有一丝丝……被珍视的陌生暖意,交织在一起。
她别开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我自己来。”说着,伸手想去接他手里的勺子。
林凡的手却像铁钳般,稳稳地端着勺子,纹丝不动。他看着她,眼神固执得近乎偏执:“你手腕伤了,让我喂你。”语气是温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前…是我混蛋,没照顾好你。以后,这些小事,都让我来。”
“林凡!”张雅婷有些恼了,抬起泛红的眼睛瞪他,“你别太过分!我不是……”她想说“我不是你的宠物”,话到嘴边,却在对上他那双盛满痛悔、小心翼翼又无比执着的眼眸时,哽住了。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浓太重,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僵持了几秒。
林凡依旧固执地举着勺子,勺子里的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和温暖的热气。
张雅婷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也许是饿极了,也许是被他眼中那份偏执的“补偿”刺痛,也许……是心底某个角落,还残留着一丝对这个男人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眷恋。她微微张开有些干涩的唇瓣。
林凡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如同被点亮的星辰。他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勺温热的粥,送入了她的口中。
鲜、香、滑、润。顶级食材和主厨手艺带来的极致味蕾享受,瞬间抚慰了空荡的胃和疲惫的身心。温热的粥滑入食道,带来一阵久违的暖意。
看着张雅婷小口小口地咽下粥,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林凡的心,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泉水中,又酸又软。他贪婪地看着她吞咽的动作,仿佛这是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他再次舀起一勺,仔细吹凉,动作虔诚而笨拙,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专注。
“慢点吃,还有点心。”他低声说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拿起一块做成玫瑰形状的水晶虾饺,再次递到她唇边,“尝尝这个,你以前说过……这个造型好看。”
张雅婷微微一顿,抬眼看他。她确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次偶然的家庭聚会上,对着这种点心随口说过一句“做得真精致”。他……竟然记得?
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漾开。
她没有再拒绝,就着他的手,小口咬了下去。清甜的虾肉混合着马蹄的爽脆,在口中化开。林凡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笑容纯粹得像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大男孩,眼底的满足和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他跪在那里,一勺粥,一口点心,耐心而细致地喂着她。偌大奢华的休息室里,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和食物散发的暖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墨迹斑驳的纸屑如同褪色的过往,静静地躺在角落。
张雅婷沉默地吃着,感受着唇齿间的温暖和身边男人笨拙却滚烫的注视。心头的坚冰,在那无声的、固执的、近乎卑微的温柔侵蚀下,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璀璨。属于张雅婷和林凡的,这失而复得、充满了未知与偏执宠溺的新生,就在这一勺一勺温热的粥里,在这跪地的守护和小心翼翼的喂食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