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次日清晨,齐羡掀开帐帘,见余楚媛像一尊冰雕跪在雪地里,睫毛上结着厚厚的霜花,呼吸微弱。
齐羡的眉头蹙起,喉结滚动着似要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开口,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她冰冷的衣袖,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急报!” 传令兵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火星。
“粮仓被偷袭,大半粮草烧毁!敌军已在十里外列阵,说……说要休战,就得送安宁公主去做人质!”
齐羡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我不去!齐哥哥,西凉人野蛮至极,我去了定会被他们撕碎的!” 安宁哭得浑身发抖,珠翠散乱在鬓边。
帐内死寂如冰,唯有公主的啜泣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公主的侍女翠儿忽然屈膝跪下。
“将军,奴婢有一计,余小姐与公主身量相似,容貌更胜一筹,若是换上公主的衣饰……”
齐羡在军帐里沉默良久,可看着安宁泪眼婆娑的模样,想起她在匪乱中为自己挡下一剑,最终开口。
“把她弄醒。”
冷水泼在脸上时,余楚媛猛地睁眼。
“楚媛,如今粮草被烧,西凉军要人为质才肯休战,公主是金枝玉叶不能有闪失。”
“你……替公主去吧。”
余楚媛以为自己听错,抬眼望他,却只对上一双布满血丝却仍冷静至极的眸子。
那里面,曾经盛满对她的疼惜,如今却像覆了一层霜。
“什么?”
齐羡别开眼,嗓音低哑,屏退左右,账内只剩下他和余楚媛,两两相望。
“楚媛,别怪我。安宁她救过我一命,她才十七岁,我不能推她出去。”
“那我呢,齐羡?”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在你心里,我就可以去送死吗?”
齐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攥得发白。
“西凉军是要人为质,两军对阵,他们不敢轻易伤你性命。”
余楚媛望着他冷硬的侧脸,记忆突然跌回刚穿越来的一个雨天。
那时一辆失控的马车朝她冲来,齐羡从斜后方扑过来将她撞开,自己却被马踢伤了胳膊。
他顾不上处理伤口,只顾着捏着她的肩膀反复确认,直到看到她摇头,才松了口气。
可现在,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不顾她的性命。
“若我不愿呢?”
齐羡别开眼,嗓音低哑,“大局为重。”
四个字,像刀,一寸寸剜进心口。
余楚媛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好一个大局。”
下一瞬,她转身欲走,却被齐羡一记手刀劈在后颈。
“对不起……”
再醒来,身上是公主的华贵宫装,金线绣凤,重得几乎压断脊骨。
安宁公主正俯身看她,红唇勾出怜悯的弧度。
“真可怜,被自己的未婚夫亲手送出去送死。”
余楚媛胸腔翻涌,猛地挣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啪——
“该死的是你!”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齐羡冲进来,一把将余楚媛推倒在地。
“楚媛,事到如今,为了军中将士的生死,为了城中百姓的存亡,你必须为质。” 他转身对侍卫扬手。
“绑了。”
粗麻绳勒进腕骨,皮肉被磨得生疼。
余楚媛被两名侍卫架着往外走,城门口的风卷着沙砾,刮得人睁不开眼。
西凉军的将领大笑着走来,蒲扇般的手抓住她的后领,像拎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定北将军倒是慷慨,把这么个娇美人送来给弟兄们解闷。”
营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十几个披甲士兵围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像打量牲口般肆无忌惮。
“听说这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
“如今还不是成了我们的玩物?”
余楚媛被剥去了所有衣物,冻得瑟瑟发抖。
士兵们拖来一张刚剥下的羊皮,血淋淋的皮毛还带着体温,粗暴地盖在她身上。
“这叫牵羊礼,” 有人在帐外狞笑。
“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脸面吗?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余楚媛蜷缩成一团,被强硬的套上锁链踹倒在地,她被拖拽着向西凉营爬去。
稍慢一步,西凉兵就会扬手甩来一鞭。
她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城楼上的一抹身影。
她回过头,城楼上,齐羡一袭玄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安宁公主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似乎对怀里的安宁说了句什么,然后抬手,轻轻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披风,对城下她正遭受的虐待视若无睹,仿佛被鞭挞拖拽的,不过是风雪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余楚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身上的疼痛,心中的屈辱,都化作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爱慕多年的男人,他就站在那里,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被人如此折辱,却没有丝毫要下令阻拦的意思,眼里,心里,都只有另一个女人。
又一鞭落下,打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这一次,余楚媛没有躲,也没有再挣扎,她只是缓慢地向前爬行,眼神空洞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