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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分钟。凝固的时间带着冰锥的锋利,悬在废墟之上。

修理铺内,老瘸子慢条斯理地掏着耳朵,仿佛刚才弹指间瘫痪了一支龙盾精锐、击落两架无人机的不是他。那根悬停在他左眼角外侧、尖端淬着死亡冰蓝寒芒的金属探针,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尽职地保持着绝对的静默与锁定,仿佛宇宙间最冷酷的审判者悬在审判席上方。

林枫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深处冰与火的撕扯。真视之眼的光芒在他眼中明灭不定,不仅映照着外面银甲特勤队员们因恐惧而冻结的身影和远处战机引擎失速坠落拉出的火线,更穿透层层阻碍,死死锁在那道自远处天际破空而来、气息如渊如海的银袍身影上。

银光流转,撕裂夜色。来人的速度极快,前一秒还在遥远天边,下一秒身影已骤然凝实在修理铺门前破碎的地面上。无声无息,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

强大的气势收敛到了极致,却仿佛在周身凝聚了一层无形的绝对领域。那些被凝固在原地的银甲特勤队员终于能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却一个个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来人。赵铁鹰不知何时已赶到,单膝跪在废墟一侧,声音带着无比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局长!”

江城市龙盾分局,真正的主宰——司徒宏。他面容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平静深邃如同千年寒潭,看不出半分情绪。那身看似普通的银袍实则灵能内蕴,表面流淌的微光构筑成细密的符文回路,显然是顶级的防御宝具。

他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的机械残骸、坠毁的飞行器和燃烧的火焰,最终穿透支离破碎的门洞,落在了老瘸子身上,落在了那只悬停的冰蓝探针上,也落在了林枫那双燃烧着金红光芒的眼睛以及林枫体内深处正艰难尝试磨砺冰火的奇异混沌气旋上。

他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瞬。

“司徒家的小宏子?” 老瘸子放下了掏耳朵的手,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像是在辨认一个久远的物件,“想不到当年抱着星枢碎片哭着要‘给月亮点灯’的小鼻涕虫,如今也成了一方枭雄了?啧,时间这东西,真不给人活路啊。”

老瘸子的话语堪称荒诞不经,内容更是石破天惊!赵铁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司徒宏……当年在总部长老院做侍童时……竟有这般往事?!

司徒宏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兜帽下的阴影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淡漠,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前辈当面,晚辈失礼。职责所在,不得不来。前辈今日所为,已严重违反《隐世条约》及《超能力管理条例》,擅动禁忌之力,重伤龙盾人员,毁坏重要公物,庇护高危污染源及未知异人。”

他一一点明,条理清晰,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如同冰冷的条例宣读机:“若前辈不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龙鳞卫长老会和地球理事会的解释,并交出目标人物接受监管审查。按照条例,江城市分局将不惜代价,启动‘深蓝封锁’,清场肃查。”

“深蓝封锁?!” 赵铁鹰脸色彻底变了!那意味着彻底放弃区域内的所有非龙盾人员,使用大规模区域性力场隔绝和……净化清除!是玉石俱焚的最后手段!

“威胁我?”老瘸子脸上的油滑笑容消失了,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嘲弄和……一丝被冒犯的森寒。他破竹竿轻轻在地面一点,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嗡!

一股远比刚才冻结冷妍风暴、抹灭电子设备更幽深、更寂灭的威压骤然弥漫开来!不是爆发,而是无声无息的浸染!仿佛整个垃圾街区这一片时空被剥离了出来,沉入了宇宙深空最冰冷、最孤寂、最死寂的区域!

外面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那些站立的银甲特勤队员齐刷刷感到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寒冰巨手攥紧!无法呼吸!体内的灵力运转迟滞得如同冻僵!赵铁鹰闷哼一声,膝盖下的碎石无声化为齑粉,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角渗出!强如司徒宏,身上的银袍符文也瞬间光芒大放,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将他牢牢护住,但他那潭水般平静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涛!

这是……法则层面的压制?!司徒宏心头剧震!

“用当年老头子我扔在垃圾堆里的条款,来清老头子我看的孩子?”老瘸子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带着砸塌山岳的重量,“司徒小子,你长本事了。还是说,‘龙鳞卫’里那些老棺材瓤子觉得我死透了,想出来抖抖他们棺材板上的灰?”

他瘸腿迈前一步,踏在满地的冰冻油污和零件碎片上,发出嘎吱的声响。这一步,仿佛踏在司徒宏和所有龙盾人员的心尖上!那股死寂的压力骤然再增!

“解释?”老瘸子指向靠在床边,脸色惨白、真视之眼却依旧倔强亮着的林枫,“解释就是,这小子,我看上了。他的钥匙,得在我手里打磨完,门开在哪个方向,那得由他自己选!轮不到你龙盾局,更轮不到‘蚀’那些阴沟里的蛆虫提前下蛆!”

“至于这个冷冰冰的女娃娃,”老瘸子瞥了一眼被叶芷柔勉强扶起、昏迷不醒的冷妍,“她体内的蛆是老头子我亲手‘缝’了一针打散的。你们龙盾的净化池子,比得上老头子我的针线活干净?想带她走?行啊,让‘寒螭’那丫头亲自来接人!你司徒宏,还没资格替‘玄冰殿’签这个单!”

玄冰殿!寒螭!

司徒宏兜帽下的眼角猛地一跳!这牵扯到的层面已经远超一个江城分局的掌控!

“那……这位呢?”司徒宏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林枫身侧的叶芷柔,以及她掌心残留的、柔和却坚韧的生命灵光,“未经报备的辅助系治愈能力者,按照条例,同样需要登记收容,以防……”

“以防什么?”老瘸子直接打断,嗤笑一声,“防我这个糟老头子教坏小朋友?还是防她给小枫子疗伤?司徒宏,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屁股底下那个位置坐久了,是不是把脑子也坐僵了?”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打坏的门板钱,老头子我心情好,就不要了。吓着我徒弟的这笔账……哼,龙鳞卫里哪个老不死的管事,让他三个月内把欠我的‘星屑砂’加倍送到这破铺子门口!少一粒……老头子我就拆了他家牌匾当柴烧!”

星屑砂?!司徒宏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那是修复高阶空间道宝的绝世神材,在龙盾总局的战略储备库里都只有指甲盖大小一块!

“现在!带着你的人!滚!”老瘸子最后一声低喝,如同寂灭深空吹来的寒风!

随着话音落下,那股笼罩四方的恐怖寂灭威压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外面那些龙盾特勤队员却如同溺水得救般大口喘息起来,不少人直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看向修理铺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司徒宏站在原地,银袍上的符文光芒缓缓收敛。兜帽下,他深深地、如同要将灵魂刻印般看了老瘸子一眼,目光复杂到难以言喻——忌惮、惊疑、一丝隐约的骇然,甚至还有几分荒诞感——眼前这个邋遢瘸子,竟真能与记忆中某些尘封在最高机密封存档案里的、被标为“SSS级天灾”的传说投影重叠!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林枫和冷妍一眼,只是缓缓转身,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撤。解除封锁。最高机密权限,今日所有目击者三级记忆屏蔽。”命令简洁而沉重。

赵铁鹰如蒙大赦,挣扎着起身,指挥着失魂落魄的队员们迅速收拾残骸,撤离这片梦魇般的街区。司徒宏的身影化作一道银光,冲天而起,转瞬消失在深沉的夜空中,比来时更加沉默。

喧嚣和杀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只留下满地狼藉、刺鼻的机油烟尘味、和如同暴风雨后般死寂压抑的残垣断壁。

修理铺内。

“噗……”一直强撑着的林枫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颜色隐隐带着一丝冰蓝!强行开启真视之眼在高阶威压下支撑、同时又要维系丹田内那初步尝试磨砺的冰火混沌,消耗远超极限!金红光芒在他眼中彻底熄灭,身体软软地滑落,全靠叶芷柔拼命支撑。

老瘸子回身,看着虚脱昏迷的徒弟和被爆炸震得更加破败的安全屋,浑浊的眼里毫无击退强敌的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与疲惫。他拖拉着瘸腿走向角落,抓起他那磨得发亮的破竹竿,对着那堆废弃零件胡乱拨弄了几下,找到一个布满裂纹、颜色黯淡却纹着奇特符文的金属盒子,顺手将还在昏迷的冷妍如同塞麻袋一样粗暴地塞了进去,毫不怜香惜玉。

“小子……路……更难走了。”他将破竹竿拄在地上,像是支撑着某座无形的山。那根悬停的冰蓝探针,悄无声息地缩回了他义眼的缝隙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为什么……帮我?”林枫靠在叶芷柔怀里,气若游丝,但眼中那份执拗的探求却不曾熄灭,“钥匙……门……到底是什么?”

老瘸子转过身,破竹竿在脏污的地面上划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是一条挣扎爬行的蚯蚓,最终指向北方。

“看见了吗?”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爬……也得爬过去。”

遥远的深空,无垠的黑暗是冰冷的幕布。星辰稀疏,宛如冻结的烛火。一艘庞大的星舰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舰体表面流淌着能量护盾的幽蓝光芒,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和死寂。

舰桥,中心区域,笼罩在一片纯净的蓝光之中。魏离,银灰色瞳孔倒映着庞大的主控数据星图——一个极其复杂的多维度投影,其中99%的区域是深邃的黑暗与无序的数据乱流,只在核心位置,一个微弱的光点如同风中的残烛般顽强地闪烁着。其坐标,正是太阳系,蔚蓝星,江城垃圾街!

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周围无声倾泻。魏离苍白修长的手指悬浮在全息控制台上方,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他的目光穿透数据,死死锁定着光点周围那片几乎吞噬一切的庞大黑暗深渊(象征“蚀”的污染),以及深渊边缘偶尔亮起的一丝极其微弱、仿佛要彻底融入黑暗、却又异常坚韧的细小扭曲波纹(象征林枫与老瘸子)。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几次都忍不住要敲下某个指令代码。

【指令:启动“星语者”高维透视】

【指令:授权等级:九霄(临时)。权限认证:魏离(最高监督官)。确认启动?】

【警告:探测源具备超感知警觉性。强制透视可能触发未知高危被动防御机制(规则级反噬),存在严重暴露风险!建议:终止行动!】

魏离眼中银灰色的光芒剧烈波动,最终,他还是缓缓收回了手指。那份冰冷的报告浮现在他眼前:

“编号:零-柒(林枫)状态更新:

1. 肉体承载:濒临崩溃(双力冲突恶化)。

2. 精神熵值:稳定,韧性提升(遭遇未知高位威压冲击后保持核心意志)。

3. 钥匙契合度:微量提升(0.00071),出现未知混沌能量特性(未记录于星图库)。

4. 污染场强度:突破临界阈值(深渊级)。‘蚀’已深度锁定(目标状态:高危催化剂)。

5. 守护者:等级上调!(原评估:地阶残影。新评估:???) – 动用【星寂】规则之力(局部场域抹除)。建议战略等级:天灾/观测目标。威胁度:无解级/暂时可控?

6. 外部介入:确认!龙盾分支(星球监管体系)已启动最高级别(深蓝协议预备)。威胁等级:高(制度性封锁)。

7. 综合生存概率:修正为……0.0089%(星火)……(误差±0.0001)。”

0.0089%……

魏离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个小数点后第四位的数字上,银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一种源于自身被改造躯体深处的、被设定为绝对逻辑和效率导向的冰冷程序,在疯狂地提醒他:放弃,止损,将资源投入更可控的序列。

但另一种更原始、更无法分析的东西,却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在他意识的囚笼里疯狂冲撞——是“烛九阴”事件带来的悔恨与未竟的执念?还是那缕混沌气息带来的……无法用概率计算的……变数?

他缓缓抬起手,一枚只有纽扣大小、材质非金非玉、表面烙印着极其复杂繁复古朴纹路的墨黑色方形芯片,出现在他掌心。那纹路,若以高倍数放大,与林风在死亡影像中看到的、老蛇袖扣上的暗金家徽,以及此刻司徒宏银袍上流动的符文,竟有几分古老而同源的神韵!

他将芯片轻轻按在自己眉心。幽蓝色的数据流瞬间如同无数细小的蛇,涌入他冰冷的意识海。

【最高权限唤醒:种子协议 – “归墟”。】

【状态:沉寂(安全)。】

【预载目标:蔚蓝星 /太阳系/ 未知点(编号零-柒关联坐标)。】

【启动指令:…… 】

指令选项冰冷地罗列着。其中一个选项闪烁着刺目的红光——【深度湮灭:格式化清除(1光年半径内所有宏观结构信息)】。它的下方,是另一个更加隐秘、权限要求更高的灰色选项——【同频共振:溯源链接(需指定锚点)】。

魏离的目光在那刺眼的【深度湮灭】选项上停顿了不到万分之一秒,如同掠过尘埃。最终,他的意识凝聚在那个灰色的【同频共振】选项上,同时将那枚墨黑色的芯片能量波动,强行压缩成一个无法被常规探测感知的量子震颤信号,以超越光的方式,精准地朝着太阳系、蔚蓝星、江城、那座刚刚被老瘸子用寂灭之力短暂冻结过的破败修理铺坐标……定向“投放”下去!

投放的不是毁灭,而是……一颗需要钥匙才能开启的、蕴含了最高级别星盟权限与未知秘密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魏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身体微微晃动,银灰色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他扶着冰冷的控制台,看着数据星图中那个代表林枫的微弱光点,周围是虎视眈眈的黑暗深渊和冰冷封锁壁垒,以及那刚刚爆发、正在消散的寂灭涟漪。

“钥匙……门……”他极其微弱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如同质问冰冷的宇宙,“……若连0.0089%的星火都被扑灭……”

“……就真的……只剩归墟了。”

冰冷深空的星光,如同亿万沉默的眼睛,俯瞰着那颗在浩瀚宇宙中微不足道的蓝点,以及在那蓝点上一个连尘埃都算不上的角落里,两个昏迷的少年和一个正守着他们的少女。

而在那破败的安全屋角落,被老瘸子用破竹竿指过的地面上,那条像蚯蚓般歪扭的划痕尽头,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连真视之眼都无法察觉的涟漪。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比灰尘还要不起眼的墨黑色方形印记,在划痕尽头的地砖上,如同种子般……印了上去。印记的核心,一缕极其微弱、古老而浩瀚的信号,正无声无息地、执着地……敲击着空间的门扉,等待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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