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盒子里的那枚名为母亲的遗物的古玉后 洛铭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枚古玉的温润触感,睁眼时,床顶泛黄的纱帐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那股对木盒的期待感尚未褪去,此刻却被身体里传来的虚弱感压得沉甸甸的 ——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纤细的指节像是生锈的合页,每动一下都牵扯出细微的酸胀。
这具身体的孱弱,比从原主记忆里读到的更具体。
“殿下,您要不要再喝点水?” 小禄子端着个豁口的瓷杯凑过来,声音里的惶恐还没散尽。这孩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担心了他一夜。
洛铭撑起上半身,刚抬身就觉得天旋地转,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他摆摆手,哑着嗓子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过了巳时。” 小禄子赶紧回话,手往怀里一揣,掏出个油纸包,“厨房那边…… 送来了些点心,是各宫分例剩下的。”
油纸包打开,两块干硬的糕点躺在里面,边缘发潮起了霉点。洛铭盯着糕点发愣,忽然想起前世加班时塞在抽屉里的蛋黄派 —— 至少那玩意儿咬下去会掉渣,不像眼前这东西,看着就能硌碎牙。
“放下吧。” 他没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那个陈旧的木盒。昨夜没来得及细看,不知里面除了古玉还有什么。
小禄子把糕点搁在矮几上,搓着手站在旁边,脚尖在地上碾出浅浅的印子。洛铭看出他有心事,挑眉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这话带了点前世当小组长训人的威严,小禄子 “噗通” 一声跪下了:“殿下恕罪!奴才只是…… 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他仰起头,眼圈红得像兔子,“昨天太医来看过,说您本就气血亏损,这次又伤了内腑,若是再受气,怕是……”
洛铭心里咯噔一下。太医?原主的记忆里,太医院的人除了给皇帝和得宠的妃嫔问诊,根本不会踏足碎玉轩。
“太医是怎么来的?” 他追问。
小禄子的头埋得更低了:“是…… 是奴才跪在太医院门口磕了三个时辰的头,张太医才肯来的。他只开了两副最便宜的草药,还说…… 还说殿下这身子,治不治都一样……”
最后几个字像细针,扎得洛铭心口发闷。他看着小禄子单薄的肩膀,这孩子比自己还小几岁,却要在吃人的皇宫里为一个 “废物皇子” 拼尽全力,指不定受了多少白眼。
“起来吧。” 洛铭的声音软了些,“药呢?”
“在灶上煎着呢。” 小禄子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奴才这就去端来。”
看着小禄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洛铭靠在床头翻涌着原主的记忆。苏妃,这具身体的母亲,本是江南来的才女,因一首《雨打芭蕉》被先帝看中,却始终是后宫里的透明人。三年前一场风寒,说没就没了,留下原主像株野草在深宫飘摇。
没母族撑腰,又是天生练不了武的废柴,在这个挥拳能碎石头的王朝里,确实把 “任人欺凌” 刻在了脑门上。
洛铭苦笑。前世卷不过业绩,这辈子投胎都投成了困难模式。他试着按原主记忆里的法门运气,丹田处却空空如也,经脉像被水泥堵死的水管,连一丝气流感都摸不着。
“果然是经脉堵塞……” 他喃喃自语,指尖又想起古玉的触感。昨夜那股暖流,会不会和经脉有关?
正琢磨着,院门外 “哗啦” 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了。小禄子的惊呼声紧接着炸响:“你们干什么!这是七殿下的住处!”
洛铭心头一紧,挣扎着想下床,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堵在了门口。三个穿青色宫装的宫女掀帘而入,为首的王宫女叉着腰,三角眼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洛铭身上。
“哟,这不是七殿下吗?听说昨儿摔断了腿,怎么还能坐着呢?” 她阴阳怪气地笑,身后两个小宫女捂着嘴偷笑。
洛铭认得她,二皇子生母周妃宫里的掌事宫女,最爱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来碎玉轩找茬。
“你们来干什么?” 他强压着火气,目光落在床头的木盒上 —— 要是王宫女敢动那盒子,就算拼着再挨顿打,也得跟她较较劲。
王宫女瞥了眼矮几上的糕点,嗤笑一声:“周妃娘娘听说七殿下病了,特意让奴婢送些补品来。” 她拍了拍手,门外两个小太监抬着食盒进来,盖子一掀,里面竟是些发馊的饭菜,“只是厨房说七殿下向来节俭,想来是用惯了粗茶淡饭,这些精细吃食怕是消受不起,不如就给殿下开开胃?”
小禄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此刻气得浑身发抖:“你太过分了!这是欺辱殿下!”
“一个没根没底的废物,也配谈欺辱?” 王宫女抬脚踹翻了矮几,干硬的糕点滚了一地,“小杂种,给你脸了是不是?”
洛铭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嵌进掌心。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咆哮 —— 要是在前世,他能一拳把这嚣张的老虔婆打飞三米远。可现在,他只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病秧子。
“滚出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宫女笑得前仰后合:“废物还敢摆架子?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周妃娘娘,说你对她不敬?” 她忽然俯下身,热气喷在洛铭耳边,“别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一个卑贱的江南妓子,也配葬入皇陵?”
这句话像惊雷劈在洛铭头顶。原主记忆里,苏妃的死因一直是片模糊的雾,只说是染了风寒。可这宫女的话里,分明藏着别的猫腻。
洛铭的眼神骤然凌厉如刀,死死盯着王宫女的眼睛:“你说什么?”
王宫女被他看得后退半步,强作镇定地啐了一口:“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废物就是废物,连人话都听不明白!” 她转身往外走,“给我砸!让这废物知道知道,谁才是宫里的主子!”
两个小宫女立刻动手,瓷瓶摔在地上碎成星子,墙上的字画被撕扯成条,连洛铭刚换上的被褥都被踩上了黑脚印。小禄子哭喊着去拦,却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在桌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洛铭看着眼前的混乱,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 来到这个世界才第二天,就已经把弱肉强食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王宫女砸够了,带着人扬长而去,临走时丢下句:“下次再敢挡三殿下的路,就不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小禄子压抑的哭声。洛铭挣扎着下床,走到小禄子身边,扶起他流血的额头:“没事吧?”
“殿下……” 小禄子哭得更凶了,“他们太欺负人了!我们去找陛下告状啊!”
洛铭摇摇头,拿起桌上的布条,笨拙地给小禄子包扎。他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种近乎疯狂的释然。
小禄子被他笑懵了,愣愣地看着自家殿下 —— 明明是被逼到了绝路,怎么还笑得出来?
洛铭笑够了,抹了把脸,眼里的迷茫被决绝取代。他走到矮几旁,从碎瓷片里捡起那个陈旧的木盒,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告状?”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宣战,“这皇宫里,能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打开木盒,那枚古玉静静躺在里面,日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洛铭再次握住它,比昨夜更清晰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刚才因愤怒而紊乱的气息,竟奇异地平复了些。
这古玉,果然藏着秘密。
他把古玉攥在掌心,感受着那股暖流在体内缓缓游走。窗外的阳光刺眼,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逆袭爽文 —— 主角不都是从烂泥里爬起来的吗?
“废物皇子是吗?” 洛铭对着空房间低语,嘴角勾起抹冷冽的弧度,“那就让你们看看,这个废物能爬到多高。”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在落叶上。洛铭立刻握紧古玉,装作虚弱的样子靠在墙上,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门口。
是谁?是王宫女去而复返,还是…… 另有其人?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片刻,随即悄无声息地远去,只留下满室狼藉和洛铭心头的疑云。
这深宫之中,果然处处都长着眼睛。
洛铭把古玉放回木盒,藏进床板下的暗格里。做完这一切,他对还在抽泣的小禄子说:“把地上收拾一下,再去太医院把剩下的药取回来。”
小禄子愣住了:“可是殿下,王宫女她们……”
“她们不敢再来了。” 洛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至少今天不敢。”
小禄子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洛铭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握住古玉时的感觉 —— 那股暖流流过的地方,经脉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
或许,他可以试试用这古玉来修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床板下暗格里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快得像错觉。洛铭猛地睁开眼,看向床板的方向。
那古玉,刚才是在…… 回应他?
他按捺住立刻把古玉取出来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碎玉轩的墙太薄,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引来窥探的眼睛。
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将不同。这枚古玉,会是他撬动命运的第一块杠杆。
夜色渐浓时,洛铭躺在床上,听着小禄子在灶房收拾的动静,手指悄悄敲了敲床板。
暗格里的古玉,正散发着只有他能感觉到的微弱暖意。
今晚,该好好研究研究这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