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中央传功广场上再次聚满了新弟子。与昨日初至的懵懂相比,许多人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和期待。
晨光熹微,空气微凉。
吴妄为依旧精神奕奕,拉着陈肆意站到了相对靠前的位置。“阿肆,我都打听过了,今日我们会学基础剑法。”他搓着手,跃跃欲试。
陈肆意点点头,目光扫过广场。他能感觉到,不少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一股熟悉的、沉凝如山岳的气息降临。李牧云长老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高台之上。
他今日依旧身着蓝色道袍,但腰间多悬了一柄样式古朴、未出鞘的长剑。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意便隐隐扩散开来,让原本还有些细碎交谈的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肃静!”李牧云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昨日教导引气入体,乃仙道之始。今日,老夫便传尔等我灵元剑宗弟子必修之根基——基础剑法。”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心底。
“剑,百兵之君。剑道,杀伐之道,亦是守护之道,更是直指大道的通途。我灵元剑宗以剑立宗,万载传承,剑道精髓便在这基础之中。”
李牧云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身并非寒光四射,反而呈现一种内敛的、仿佛历经岁月沉淀的青灰色。
然而当他手腕微动,长剑斜指前方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气机骤然勃发,仿佛连空气都被无声地切开。
“看好了!”李牧云低喝一声,身形并未移动,只是手腕翻转,长剑随之而动。
刺!
劈!
撩!
格!
崩!
点!
抹!
这七式基础剑招,在李牧云手中施展开来,没有丝毫花哨,却将剑的“快、准、狠、稳、刚、柔、变”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招都蕴含着对力量、角度、时机的精准把握,更隐隐带着一股引而不发、却足以慑人心魄的剑意雏形。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所有新弟子都看得目眩神迷,呼吸都屏住了。
吴妄为看得眼睛发亮,身体不自觉地跟着微微晃动,仿佛已经沉浸其中,在脑海中模拟演练。
陈肆意同样看得目不转睛,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就在李牧云演练第一招的瞬间,意识海中,银发赤瞳的陈归已然同步睁开了双眼,那双赤金瞳中,冰冷的光芒暴涨。
剑心通明!
陈归的视野里,李牧云的动作被瞬间解析、重构。
不再是人体的动作,而是一道道清晰无比的灵力运行轨迹、肌肉发力的完美角度、力量传递的精确节点、以及那附着其上、虽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剑意。
复杂玄奥的剑招,在他眼中被拆解成了最本质的线条和能量图谱,其核心精义如同掌上观纹,一览无余。
嗡!
一股冰冷、纯粹、仿佛蕴含了无尽剑道至理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峰,瞬间从陈归的意识海,通过那紧密无间的灵魂连接,汹涌地反哺涌入陈肆意的识海。
陈肆意身体猛地一颤,并非痛苦,而是被那过于庞大、过于精粹的剑理所冲击。
他的双眼瞬间失焦,仿佛灵魂被拉入了一个由纯粹剑意构筑的奇异空间。
那是七式基础剑招最核心、最本源的意!
那些他原本需要千锤百炼、耗费无数时日才能慢慢摸索体会的关窍、发力技巧、细微变化……此刻如同星火燎原,瞬间点亮了他的整个意识,明澈通透。
虽然身体尚未经过练习,动作必然生涩僵硬,但陈肆意此刻的理解层面,对这七式基础剑招的精髓掌握,已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这完全是陈归那逆天的剑心通明天赋,在瞬间解析、吸收、提纯后,再以最本源的形式直接灌注给他的结果。
失焦的瞳孔重新凝聚,陈肆意强行稳住翻腾的心神,感受着识海中那已然扎根的、清晰的剑理印记,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很快,有执事弟子抬来一筐筐制式的木剑,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现在,所有人散开,间隔一丈。”李牧云收剑而立,声如洪钟,“老夫会逐一讲解、示范每一招的要领。尔等需用心体会,勤加练习。剑道一途,无他,唯手熟尔。开始——刺。”
李牧云开始一招一式地拆解、慢放,详细讲解发力要点、脚步配合、腰马合一的重要性。
广场上顿时热闹起来。数百名弟子手持木剑,开始笨拙地模仿。
一时间,姿势千奇百怪者有之,动作僵硬如木偶者有之,发力错误把自己带得踉跄者亦有之。呼喝声、木剑破空声、偶尔的痛呼声混杂在一起。
吴妄为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悟性极高,身体协调性也极佳。李长老讲解一遍,他就能模仿个七八分相似。
虽然动作还显生涩,力道控制也不够精准,但一招一式间,已经隐隐有了点架势。
引得周围一片羡慕。
“不愧是极品灵根!”
“这天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羡慕嫉妒的目光纷纷投向吴妄为。
木剑入手,触感粗糙微凉。陈肆意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道冰冷清晰的剑理印记。他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摆开架势,准备练习第一式——刺。
“腰如轴,力由足生,贯于腰脊,发于臂腕,凝于剑尖。意要沉,劲要透。”李牧云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广场上回荡,伴随着他缓慢而精准的示范动作。
陈肆意依言而动。然而,想象中行云流水的动作并未出现。
他的手臂僵硬,脚步虚浮,腰胯仿佛锈死的轴承,木剑刺出,轨迹歪斜,力量在传递过程中散乱不堪,别说凝于剑尖,连基本的直线都维持得勉强。
动作笨拙得如同刚学步的幼童,甚至比旁边几个明显协调性更差的弟子还要不堪。
“噗…”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那些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轻视。
吴妄为就在旁边,他刺出的一剑虽然略显生涩,但腰马合一,手臂稳定,剑尖直指前方,已然有了几分李长老演示的神韵。
他抽空瞥了陈肆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陈肆意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眉头微蹙,并非沮丧,而是在全力感受。
身体的笨拙与灵魂的通透,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他就像一个拥有最精密图纸的工匠,刚开始却连最基础的工具都握不稳。但他每一次失败,都在以惊人的速度修正着身体的误差。
第二遍。
第三遍。
陈肆意完全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校正状态中。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发力越来越协调,木剑刺出,轨迹越来越直,破空声也越发清晰。
这种变化过于迅速,以至于附近几个原本带着轻视目光的弟子,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吴妄为更是瞪大了眼睛,他感觉陈肆意仿佛在几息之间,就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一个练了数月剑的熟手?
陈肆意没有理会这些。他如法炮制。
李牧云每讲解、示范完一招,他便立刻投入练习。每一次都从最初的生涩开始,然后在第三遍练习中,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跨越熟练的门槛,动作迅速变得标准、协调、有力。
当李牧云将七式基础剑招全部讲解完毕,让弟子们自行连贯练习时,广场上已是呼喝声一片,动作各异,进度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