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道里的石头硌得我膝盖生疼,但我不敢停。刚才那一声“咔”像根针,扎在我后颈上,到现在还没退。我把手机塞进内袋,录音还在跑,但屏幕朝下,不给任何人看我的脸。
镇尺咬在嘴里,金属边角硌着牙根,有点麻。这玩意儿平时压画稿都嫌沉,现在倒成了我唯一的靠山。我用指尖蘸了点血,在石壁上画了个反向符印——不是求保佑,是给自个儿留条退路。万一待会儿炸了,至少知道往哪爬回去。
往前爬了大概二十米,空气变了。不是风大了,是静。连呼吸声都被吞了,像是这通道突然学会了屏气。我停下,把镇尺从嘴里拿出来,贴在石壁上一寸寸挪。
墨纹没反应。
我心头一紧。上回失效是因为逆频禁制,这次……难道又碰上了?
我把唾液混着血,在掌心抹开,照着《鬼纹录》里那个歪歪扭扭的“滞频符”描了一遍。符刚成,镇尺“嗡”地轻震,墨纹重新活了,像被卡住的齿轮终于松了扣。
好家伙,这墓真当我是修理工?一路过来全是故障码?
我冷笑一声,继续往前。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个环形墓室,九具人偶围成一圈,摆得跟北斗七星似的,只不过多俩,搞成了“七星plus”套餐。它们眼眶里嵌着青金石,冷光幽幽,随着我移动同步转头,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老式挂钟上紧了发条。
地面刻着血槽,弯弯曲曲连到人偶脚下。我蹲下一看,槽里还有暗红残留,没干透。这阵法靠活祭供能?谁祭?我可不想当KPI达标奖励。
我屏住呼吸,把镇尺竖着贴在石壁,墨纹顺着尺身爬出去,在墙面虚画了个“牢”字。不释放,就当探测器用。这是上回识海被烙印时悟出的新玩法——墨纹能感知气流扰动,跟人肉雷达差不多。
果然,西北角那人偶脖子转到一半,有0.5秒卡顿。像是系统加载失败,强行续命。
阵眼在那儿。
我脱下外衣,裹了块石头,甩手扔向东南角。布包砸地的声响刚起,七具人偶齐刷刷扭头,关节“咔”地锁死,青金石光芒暴涨。
就是现在!
我舌尖一咬,血珠滚到掌心,飞快画出“断枢符”。这符讲究快准狠,慢了能量回路重启,快了符力不稳。我甩手把符贴地推出,血线在石面拉出一道细痕,直奔阵眼。
符触地瞬间,青金石集体暗了半秒。
人偶动作迟缓,像被降了帧率。
我正要松口气,那西北角的阵眼人偶突然胸口裂开,露出一块残缺黑玉,通体漆黑,边缘像是被火烧过,焦糊一片。它一露出来,我脑子里“轰”地炸了。
识海剧痛,第一道幕僚虚影猛地睁眼,竟在我体内挣扎,像是要破壳而出。镇尺嗡鸣不止,墨纹乱窜,差点把我手震脱臼。
合着这破玉还认亲?见了我佛魔就想收编?
我牙关咬紧,硬生生把那股冲顶的热流往下压。现在爆开就是找死,九具人偶随时能重启。我反手把热流灌进镇尺,墨纹逆向流转,在我身后虚空中写下个“囚”字——不是封别人,是封自己三秒前的动作。
时间残影成型,一个模糊的“我”从虚影里跨出,抬脚、转身、举尺,动作复刻得一模一样。九具人偶感应到“入侵者”,齐齐转向残影,青金石爆亮,关节发出金属撕裂般的尖啸。
它们扑了上去。
就是现在!
我暴起,镇尺顶端对准黑玉,喷出一口血。墨纹炸开,凝成一根细如发丝的“破偶钉”,无声无息射出。
钉尖触玉,黑玉“咔”地裂开一道缝。
九具人偶动作戛然而止,关节“咔咔”崩解,像被拆了骨架的提线木偶,轰然倒地。青金石碎成粉末,血槽里的残血倒流回地缝,整间墓室安静得像刚断电的直播间。
我瘫坐在地,喘得像跑了十公里。镇尺还在发烫,墨纹金丝蔓延到了尺柄末端,差那么一截就全亮了。经脉里那股热流没散,反而更旺,九道幕僚在识海里依次闪现,像九个等着上号的佛魔代练。
突破在即。
我抬手把镇尺按在肩伤上,墨纹自动缠绕,伤口传来一阵清凉,痛感减轻大半。这要是在安全地界,我肯定当场打坐冲关。但现在?谁 knows 墙里会不会再钻出个“十偶plus”?
我从内袋摸出那卷轴,绸布裹得严实,边角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人翻过无数遍。我没敢打开,塞回贴身口袋。这东西来路不明,上回碰青铜片都引来真实心跳,这要是竹简上写着“恭喜通关”,怕是直接给我安排升天套餐。
墓室中央的地缝缓缓升起一道石阶,通向幽深竖井,冷风从底下往上吹,带着一股铁锈味。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最后看了眼这片废墟。
我蹲下,用指尖蘸血,在地面画了个“逆眼符”。这符不破阵,不驱邪,就干一件事——标记。
谁要是不信邪往里闯,踩了这符,就知道前人死得多明白。
我踏上石阶,一级一级往下。台阶湿滑,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生物的脊椎上。镇尺握在手里,墨纹缓缓流动,金丝在尺身末端跳动,像是在催我。
快了。
就差一步。
我忽然停下。
竖井底部有光。
不是青光,不是火光,是那种极淡的、近乎透明的微芒,像是月光照在冰面上的反光。可这地方哪来的月光?
我眯眼盯着那光,脚步没动。
三秒后,那光动了。
它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水波一样,轻轻荡了一下。
我抬脚,正要继续往下——
竖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水珠落进深潭。
我的手猛地攥紧镇尺,墨纹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