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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晨光透过窗棂时,张栓柱正用浆糊把《周易入门》粘在语文课本里。牛皮封面被裁得整整齐齐,刚好嵌进 “人民教育” 四个字的背面,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栓柱,你咋总粘课本?” 李秀兰端着玉米粥进来,看着儿子手里的浆糊刷子直皱眉,“昨儿刚补好的作业本,今天又要粘书?”

“这样方便。” 栓柱把课本塞进书包,后颈的骨纹还带着点烫意。师父走后的第三天,那道西方裂缝就消失了,但木牌上的黑花却越来越深,像块化不开的墨。

王猛在院外扯着嗓子喊他上学,胖小子背着崭新的书包,是他爹给买的奖励 —— 自从上次旧宿舍楼挖出骸骨,王猛总说栓柱是 “少年包青天”,天天追着问后续。

“今天学新课,李老师要默写《春晓》。” 王猛边走边啃着窝头,“你昨晚背没?我娘追着我背到半夜,说再考不及格就打断我的腿。”

栓柱点点头,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裤缝上划着 “乾为天,坤为地” 的卦象。《周易入门》的第一页被他翻得起了毛边,那些阴阳爻辞总在脑子里打转,比 “春眠不觉晓” 好记多了。

课堂上,李老师在黑板上写 “夜来风雨声”,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栓柱低头默写,笔尖在田字格里游走,写到 “花落知多少” 时,手腕突然一麻 —— 纸上赫然出现 “老仙家,快落座” 的句子,正是《帮兵诀》的开头。

“张栓柱!” 李老师的教鞭敲在他桌沿上,“你写的啥胡话?罚抄《春晓》二十遍!”

全班哄堂大笑,王猛趴在桌上,肩膀抖得像筛糠。栓柱涨红了脸,赶紧用橡皮擦掉,可那字迹像生了根似的,越擦越清晰,最后只能用墨团盖住。后颈的骨纹隐隐发烫,他突然想起师父临走前的话:“藏锋,不是灭锋。”

课间操时,王猛偷偷塞给他块糖:“你是不是想你师父了?我娘说人一发呆就容易写错字。” 他往操场角落努努嘴,三个高年级男生正靠在单杠上抽烟,校服袖子卷得老高,露出胳膊上的龙纹纹身。

“那是初三的虎子,” 王猛的声音压低了些,“听说他们专收保护费,上周抢了二丫的零花钱,还把她的跳绳扔茅坑里了。”

栓柱的目光落在虎子腰间的弹簧刀上,刀鞘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静心诀自动运转时,能看到三个人头顶都缠着淡淡的黑气,虎子的最浓,像团化不开的雾。

“离他们远点。” 栓柱把糖纸揉成球,他的三清铃没响,说明这些人只是普通混混,算不上邪祟。

可麻烦还是找上了门。放学时,虎子三人堵在教学楼后的胡同里,手里把玩着弹弓,橡胶皮筋被拉得 “嘣嘣” 响。

“听说你就是那个‘小神棍’?” 虎子吐掉烟蒂,踩在王猛的书包上,“旧楼的骨头是你挖出来的?挺能啊。”

王猛吓得脸都白了,攥着衣角说不出话。栓柱刚要踏前一步,手腕上的三清铃突然轻轻颤动 —— 不是遇邪祟的急促脆响,而是种缓慢的嗡鸣,像在提醒什么。

他想起师父临走前的眼神,那目光里的 “藏锋” 二字突然变得清晰。“我们要告诉老师。” 栓柱拉住王猛的胳膊,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哎?” 虎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反应,等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追上来,却被刚路过的教导主任逮个正着。

“你们仨又在这儿干啥?” 主任的嗓门像喇叭,“跟我去办公室!”

王猛看着虎子三人被训得垂头丧气,突然笑得直不起腰:“栓柱你太厉害了!这招比打架管用多了!” 他从兜里掏出个苹果,是他娘给带的,非要塞给栓柱,“给你,比糖甜!”

夕阳把两个孩子的影子拉得老长,栓柱啃着苹果,第一次觉得做个普通人也挺好。不用看那些灰影,不用念口诀,只用告诉老师就能解决问题,简单得像一加一等于二。

当晚他做了个梦,梦见师父坐在云光洞的石桌上,手里捻着铜钱笑。“你做得对。” 老道的拂尘扫过他的头顶,“刚易折,柔能存。” 醒来时,窗台上的松节少了半截,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接下来的日子,栓柱渐渐找到隐藏的诀窍。《周易》只在睡前看,画符的朱砂被他埋在院角的牡丹花丛下,那地方阳气重,不会引来邪祟。王猛总说他变 “蔫” 了,可看到虎子被记大过的公告栏,又觉得这样的栓柱更厉害。

直到周五放学,那股熟悉的阴冷感突然缠上后背。

出村口不远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白胡子老头,蓝布衫在秋风里飘得像面旗。他身后跟着三个黑影,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像三截烧焦的木头。

“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老头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尖牙从嘴角露出来,“听说你最近不玩那些小把戏了?”

栓柱攥紧书包带,三清铃在手腕上急促地响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却像被什么捂住似的,闷在空气里传不出去。“我不认识你。” 他拉着王猛想绕开,却被黑影拦住去路。

那些黑影没有脚,离地半尺飘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灰,和小花床头的手印一模一样。“他要找的是穿红鞋的……” 王猛突然想起栓柱说过的话,胖脸吓得惨白,“你找错人了!”

“没找错。” 老头的目光落在栓柱胸口,木牌的位置透出点黑气,“我要的东西,在他身上呢。” 他突然咧开嘴笑,拐杖尖的铜包头弹出寸许长的尖刺,“借我看看?就一眼。”

栓柱突然把王猛推出去:“快跑!去找我爹!” 同时默念静心诀,周身的气流瞬间绷紧,像张拉满的弓。他知道这次躲不过了,这些黑影带着和黑袍人相似的戾气,却比黑袍人更阴毒,三清铃的声音都在发颤。

“想跑?” 老头的尖刺刺向他的胸口,黑影们同时伸出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白灰。

就在这时,院角的牡丹花丛突然传来 “吱吱” 的尖叫,三只黄皮子蹿了出来,直扑黑影的面门。领头的那只油光水滑,正是总来偷鸡的那只,它嘴里还叼着半截松节,狠狠砸在老头的拐杖上。

“孽畜!” 老头挥杖去打,黄皮子却灵活得像道闪电,围着黑影转圈,把白灰抖得漫天都是。

栓柱趁机拉着王猛往村里跑,三清铃的响声越来越急,后颈的骨纹烫得像火烧。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老头的尖刺刺穿了只黄皮子的腿,血珠滴在地上,瞬间冒起白烟 ——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血,而是泛着金光的仙家血!

“记住!别碰红鞋!” 黄皮子的叫声突然变成清晰的人声,带着股说不出的凄厉。

跑到村口时,张老实正扛着锄头往家走,看到两个孩子疯跑过来,赶紧扔下锄头迎上去。“咋了这是?” 他看到栓柱手腕上乱响的铜铃,脸色骤变,“又遇上不干净的了?”

栓柱点点头,指着老槐树的方向说不出话。王猛喘着粗气,把白胡子老头和黑影的事一说,胖脸还在发白。

张老实抄起锄头就往那边冲,却被栓柱拉住:“爹,他们被黄仙缠住了,现在去会吃亏。” 他摸了摸胸口的木牌,黑花似乎又深了些,“我们回家,按师父说的,别主动惹事。”

夜幕降临时,老槐树方向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像是黄皮子的,又像是别的什么。栓柱站在院门口,看着牡丹花丛里那只受伤的黄皮子,它正舔着流血的腿,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像在传递什么讯息。

“给它点吃的。” 栓柱对娘说,声音有点发哑。

李秀兰端来碗小米粥,黄皮子却只是闻了闻,叼起地上的松节,一瘸一拐地钻进柴垛。栓柱回到屋里,翻开粘在课本里的《周易入门》,发现夹在里面的狐毛不知何时变成了黄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

他突然明白,师父说的 “藏锋”,不是让他当缩头乌龟。有些事能躲,有些事躲不过,就像那白胡子老头,就算他装作普通人,该来的还是会来。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课本上,“遁” 卦的爻辞被狐毛盖住了一半,只露出 “大人吉,无大咎” 几个字。栓柱摸着发烫的木牌,后颈的骨纹在皮肤下游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平凡的校园生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白胡子老头背后的黑影,黄皮子流的金色血液,还有那越来越深的木牌黑花,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风暴来临前,把《周易》背得更熟,把静心诀练得更精,等待三年后的铁刹山之约,等待那个能解开所有谜团的答案。

窗外的柴垛里,受伤的黄皮子舔了舔爪子,对着西方的夜空轻轻叫了一声。远处的铁刹山方向,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像是在回应它的呼唤。一场关于隐藏与成长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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