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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外，长街寂静。
门口的路灯下，黑压压地跪着一排人。
他们身着清一色的黑西装，脊梁挺得笔直，神情肃杀。
不多不少，十三个。
是我曾经最精锐的部下，十三鹰。
跪在最前面的，是我最得力的臂膀，老鹰。
他抬起头，目光先落在我怀里的囡囡身上，再转向我。
这个四十多岁的硬汉，眼眶霎时就红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姐头，我们……我们等了您五年！」
五年。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虚耗。
我本以为心已成灰，可看到这群从未背弃我的兄弟，胸口还是涌入一股热流。
我冲他点了点头，声音却依旧冰冷。
「清场。」
「把里面那两个叛徒，带回公堂。」
「是！」
老鹰重重地应了一声，猛地站起身。
他一挥手，身后的十二个人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他们就像一群被唤醒的饿狼，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进了灯火靡乱的百乐门。
很快，里面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十三鹰办事，从不留尾巴。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车门打开。
我抱着囡囡，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厢里很静，静得只剩下我和囡囡的呼吸。
压抑的氛围中，我怀里的囡囡终于绷不住了。
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颈窝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无声的眼泪，比任何嚎哭都更让我心碎。
我知道，这五年，她吃了太多苦。
苦到连哭的力气和勇气都被磨光了。
我的手攥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将我吞没。
阿强，露露。
我曾视你们为骨肉至亲。
我将我的命，我的女儿，都托付给你们。
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
我闭上眼，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
复仇不差这一时。
现在，囡囡最重要。
我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一下，又一下。
「囡囡，没事了，都过去了。」
车子没有开回我以前的公馆，而是驶向了法租界的一处僻静的石库门房子。
这是我的一个秘密安全屋，除了我，没人知道。
我抱她下车，进屋。
屋内的陈设，还停留在五年前我离开时的模样。
我把囡囡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然后，我走到电话旁，拨了一个号码。
「林医生，是我，苏玉。请你立刻到霞飞路……」
林医生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女西医，医术好，嘴巴更严。
挂断电话，我回到床边，静静看着我的女儿。
她睡着了，或许该说是昏了过去。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伸手，想为她抚平眉间的褶皱。
可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怕吵醒她。
更怕她一睁眼，又回到那无边无际的噩梦里。
「囡囡，妈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