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听完第五遍，他的手都在颤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定是误会，老婆，我和你说，听说现在技术可发达了，有Ai啥的能模仿声音，还能模仿人呢！」
我沉默不语，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高费猛的起身跑出房间，愤怒地揪着高军明的衣领，对着他的脸上来了三拳。
高军明愣住了，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凶狠一闪而过。
他拼命压着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不动手：「爸，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疯呢。」
高费把手机甩在他面前，情绪失控：「高军明，你和我解释解释！我和你妈怎么你了？你要费尽心思的害我们，我们是缺你吃还说缺你穿了？」
5.
高费大概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败露，短暂的沉默后，冷漠地看向我们：
「那能怪我吗？这么多年你们问过我需要不需要钱吗？你们没有！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们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藏着钱不给我！
「你们赚钱不就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吗？这么大年纪的，你们一年都花不到十万块钱，留那么多钱在身上干嘛，还好意思过来质问我！我要是你们我就躲在被窝里反省自己了。」
高费喘着粗气：「你这是一个当儿子的说出来的话？我们是你爸妈，不是你仇人！」
我委屈的一一细数起来：「是，我们是没问过你需不需要钱，但是那是你每次都说自己的钱够花，不需要我们的钱！我和你爸哪次不是接着逢年过节的时候，给你转账过去，怕你过的不好？
「就拿今年来说吧，过年的时候给你包了八万八的红包，元宵节给你转了三万块钱买汤圆吃，端午节给你转了六万六，国庆节给你转了十一万，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们这么多年，在高军明身上花的钱并不少，小时候不想让他羡慕别的孩子，给他报名钢琴培训，一架钢琴花掉我们三个月的收入，稍微大一点，又让他去打篮球、打羽毛球，学游泳……
高军明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别说十万了，你们一天就吃那两个菜，喝那两杯牛奶，说不定一年连五万块钱都花不完。」
我浑身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和高费把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三百多万块钱我们两个人攒了几十年。
一开始在老家种地，种了整整十年，收入勉强够维持生活，眼看着高军明要上小学了，要给他更好的教育，我们又把老家的地租出去，毅然决然地带他来镇上租房子，进到厂里做着一个月四千的钢管工人。
后来，我们攒到十来万块钱了，开始早出晚归的摆地摊卖小吃。
就这么一点点的攒到五十万块钱，高费又赌了一把，开了一家快餐店，现在每个月的收入都至少有六万块钱。
不止是账户里的三百多万，我们还加入了基金会，每个月往里面存钱。
话说的直白点，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高军明开口，我们就会把钱转给他。
高费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砸在他身上：「孽子，怎么和你妈说话呢，给我滚出去！」
高军明摔门而出：「这个家求我我都不想待！」
我赶紧上前一步搀扶住高费，安慰他：「罢了，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以后的路难不难走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经过今晚的事情，我也想通了，高军明不是突然变的，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我和高费去商场里拆巨资购买包包手表、化妆品护肤品、衣服帽子一个都不落。
我们穷过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该好好享受了。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顾小媛正在家门口等我们。
她扫了一眼，微微挑眉：「阿姨、叔叔，好有兴致啊！那想必你们不会为难我一个打工人吧？高军明欠我五万块钱的薪酬，你们怎么支付？」
我还真没见过骗子这么理直气壮地过来要钱，差点气笑了！
「你看我们像是傻子？和高军明联合起来骗我们，还要我们给钱，你脑子有问题？」
顾小媛耸了耸肩：「不然呢？阿姨，我不管你们怎么吵，那是你们的家事，但是高军明是你们的儿子，他欠钱，你们替他还，天经地义，我付出了时间和精力，总不能什么都捞不着吧？」
高费气的想动手打他，我拦了下来，掏出手机报警。
「等会警察过来了，看看是送你进去吃牢饭还是让我给钱给你。」
顾小媛嘴硬道：「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个打工人，你儿子租女朋友，我当他女朋友，没有任何隐瞒，合情合法。」
我勾唇一笑：「是吗？我还有你给高军明出主意，撺掇他早点行动的证据，要听听吗？」
顾小媛知道我不是在说慌，脸色一白，在警察来之前跑掉了。
哪知送走一个瘟神，又回来了一个瘟神。
高军明看着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张大嘴巴：「你们疯了吧！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你们用的着吗？真是浪费，快点回去退掉！」
6.
我无语：「我们花的是自己的钱，算什么浪费？你不是不想待在这个家吗，又回来干嘛？」
见过没志气的，没见过这么没志气的。
高军明气急败坏：「我是你儿子，你们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们看看，一件衣服上千块，包包一万多，还有这个手表，六万六，买这么贵的东西给谁看啊，你们每天除了出门买菜就是待在家里，要这些有意义吗？」
我轻轻一扫眼，随即默默起身把他的品牌鞋子扔进垃圾桶里。
「不好意思，你的鞋子是我们给你买的，五千多块，我现在也觉得你不配，这么好的鞋给你穿没有意义。」
高军明冲过去从垃圾桶里捡回来抱在怀里。
「怎么没意义了？你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看的是关系和脸面吗？大家都会凭着你的穿衣打扮，在心里给你打分，我在外面工作难免有应酬，用好点的给别人印象也好，你们呢？你们的意义就是穿着昂贵的衣服待在厨房里给鬼看？」
我和高费对视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理解。
比起外表的虚华，有着说服别人的能力不是更重要吗？
显然他的脑子被驴给踢了。
我们都不想理他，回房间梳妆打扮了一番，准备去预约的海景餐厅吃饭。
出来后，高军明脸上再一次流露出贪婪的目光：「爸，你还别说这套西装配上手表还不错，不过穿在你身上太违和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你们不想退就不退吧，你现在回房间换下来给我，我留着和客户见面的时候穿。」
说实话，高费看起来确实有些违和，不说衣服适合不适合，也许是长期在底层工作，没有衬托的起衣服的气质。
我挽上高费的手臂：「很好看，走吧，穿久了就习惯了。」
高军明拦在我们面前：「走？你们去哪？不行！把衣服脱下来才能出……」
「砰——」
高费抬起腿往他腹部踹了一脚，疼的高军明龇牙咧嘴，眼泪在框里打转。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我：「妈……」
要是以前我会心疼地把他揽在怀里，替他承担所有痛苦，现在我只是平静地路过他身边离开。
高费的内心从挣扎到现在的释然。
他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老婆，我们老咯，我也想明白了，高军明骨子里已经烂透了，改不回来了，指望他给我们养老送终了，还不如把钱给专门负责后事的团队安心。」
我暗自点头，割舍多年的亲情很难，可是坚持毫无意义。
今天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进商场随心购物，第一次去高档的餐厅吃饭，比我想象中的体验感还要好。
以前总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卫生又贵的要命，在外面吃一顿饭的钱都够家里两三天的饭钱了，还不如在家吃。
吃饭期间高军明打了几十个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
等我们再次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高军明质问我：「妈，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都饿了，你们也不知道带点吃的回来给我。」
我一边从包里掏出路边买的玩偶，一边回答：「没听见。」
下一秒，餐厅的消费单不小心从包里掉了出来。
高军明捡起来，一下子炸了。
「靠！我的眼睛是花了吗？一千三？你们出去外面吃一顿饭花了一千三百多块钱！知不知道这么多的钱够我们家吃几天了？去吃就算了，还不带上我，留着自己的儿子在家饿肚子，真行啊你们！」
7.
我忍无可忍，骂了过去：「你一个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是没手还是没脚？饿了不会做饭？不会点外卖，不会出去外面买吃的？我以前眼睛怎么这么瞎，没发现家里有个巨婴啊？」
高军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也不装了。
「我哪里还有钱，钱全给了顾小媛了！都怪你们，害我没了一笔钱！」
高费满脑子问号：「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妈不被你害死，是我们的错咯？」
提起这个事，高军明嘴犟道：「也不是这么说，我也不是故意害你们，你们要是早给我钱哪有这么多事，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没死嘛。」
我呵呵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高费把他当成透明人，顿顿吃大餐。
大鱼大虾轮流着换，每次都把食物吃光。
等到高军明大中午睡醒，桌子上干干净净，连一碗汤都不剩了。
我还在网上买了很多养生的食物回来，每天拆快递拆到手软。
高军明气的大发脾气：「你每天买这么多快递回来干什么，吃的完吗？有钱也不是这么乱花的吧，行，我和你们道歉，道歉行了吧！」
我连头都没抬：「你什么时候有空，记得收拾下自己的东西搬出去，这是我和你爸买的房子，你已经成年了，我们没有义务一直养着你。」
他挭着脖子争辩：「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别说我现在才三十岁了，就算以后六七十岁了，我也还是你孩子。」
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一个白眼狼出来。
这种孩子要来给社会充数吗？
为了不被高军明叨扰，我和高费当晚订了去北京的机票，辛苦了大半辈子，我们想要多出去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等高军明再次从外面回到家的时候，我和高费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天安门门口了。
他发了无数条信息过来。
【你们在哪？为什么我的钥匙打不开门？你们换锁了？】
【喊了几十声了都不应，故意在家里躲着不出来是吧？行，我就蹲在楼梯口。】
【楼下邻居说一大早看见你和爸两个人推着行李箱离开了，你们去哪了？快接电话！】
【两个人出去旅游了，生活不错啊~】
我们在来之前，把家门口的房锁给换了，高军明想进都进不去。
我厌烦的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直到第五天，高费快餐店的员工发信息给他：
「老板，这几天我们店铺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去打听，有人说你家孩子开直播诋毁你和嫂子……你们快去看看吧。」
我立刻点进去高军明的直播间，他正在吃着泡面，面对镜头哭诉：
「我被爸妈赶出来了，他们嫌弃我离职了待在家里浪费粮食，前几天我出去找工作，回来发现自己家的门锁被换掉了，打电话发信息给他们，通通不接，兄弟们，我现在觉得自己活得好失败啊。」
8.
好家伙，演的比珍珠还真。
有网友同情心泛滥，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理智的。
【哎，有些人不配当父母，靠人还不如靠己，兄弟快点去找份工作吧，兼职也行，先养活自己再说，稳定下来后尽快脱离原生家庭。】
【兄弟，我的店在XXXX，你要是吃不饱可以过来找我，管饱！】
【会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事，你爸妈才不愿意理你啊？】
高军明迷茫的看着镜头：「阻止他们乱花钱算吗？这段时间我爸妈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似的，每天买一大推的东西，拦也拦不住，还让我搬出去，说没有养我的义务。
「可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吗？是我不好，我应该更听话一点的。」
说到最后高军明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
这个大招瞬间让评论一边倒。
【有些老人就是这么倔，八头牛都拉不住！】
【我信你，我爸妈就是这样报复性消费，快递箱堆的楼道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投诉我们，一说她就拿以前说事，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享点福怎么了，享福也不是这样享的吧？」
【我在你爸妈快餐店附近工作，之前整天点外卖，现在我让同事们都不要点了，看他们怎么赚钱！】
【哈哈哈哈楼上做的好，现在店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屏幕礼物满天飞。
我发出弹幕：【我是他妈妈，你们别听他乱说，影帝都没他会演，为了钱想害死我和他爸，我们还要管他干嘛？】
高费也一个劲的发弹幕：【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撒谎精！害人精！滚……】
他的弹幕被无数条诋毁我们的话淹没，但是还是有人捕捉到了。
【同志们，评论里有两个人自称是他爸妈，你们看到了吗？】
【我也看到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有嘴谁都会说，我还是他爸妈呢。】
我们两个人还想解释，结果被高军明拉黑了……
好样的！
本来想着生养一场，以后把高军明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互不打扰，他过的好与不好都和我们无关。
既然他不想好聚好散那我就成全他！
我和高费录制了一段视频发在网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还放出了证据。
高费心里不安：「老婆，这个管用吗？」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
前些年条件不好，用的都是老年机，这几年换成全屏机，我看最多的就是短剧，电影，至今还在摸索的阶段。
可我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在大海里掀起浪花。
我刷十个视频，有六个视频是在转发我们的事。
【直播哭惨父母狠心，结果最狠的是他自己。】
【天，当他父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换来的却是他的报复。】
【要不是他妈妈留多了一个心眼，两个人早就死了，他现在住在大别墅偷着乐了吧？】
【呵呵，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男的下三白，看着就像心眼多的。】
【惊天大反转啊！这犯法了吧。】
此时高军明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刚按接通，他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妈，你们把视频发在网上，是想害死我吗？我和你们道歉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啊，现在因为你们，我躲在出租屋里连门都不敢出，你们满意了？现在快点登上账好把视频删掉，解释说录音是合成的，你和爸喝多了乱说的。
「快点，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轻声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说谎解释了，舆论会攻击我和你爸，不敢出门的人就变成我和你爸了？」
高军明不耐烦：「你们又不年轻了，有什么好怕的，最多只是骂你们一段时间，过后谁都不记得你们了。」
高费一把夺过手机挂断，脸色无比难看。
「和他这没良心的说那么多干嘛！他想作死我们就成全他！」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高军明天天打电话过来，最后语气诚恳的约我们见一面。
我们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9.
见面那天，大家沉默的吃完一顿饭，我没想过我们最后会生疏成这个样子。
我看见他眼里没有了心疼，只想着怎么摆脱。
高军明走到我们面前，膝盖一弯，跪了下去，语气听起来前所未有地真诚。
「爸、妈，我这几天一直在家反省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想法和行为有多么伤人，此刻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成功，庆幸你们还在我身上，没有让我酿成大祸。
「妈，我的人生还长，儿子从未求过你任何事情，现在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好不容易才跟到互联网的步伐，有流量，以后能开直播，接商家的广告，你知道有多赚钱吗？我粉丝量要是起来，接一条广告都能几十万。
「到时候我买别墅，把你和爸接过来，孝敬你们，我想过了，你们不想澄清就不澄清，但是要配合我演技，把这件事变成剧本，真真假假网友不知道，钱我们赚了，人气也有了，好不好？」
我懵懵的指着高费：「可是网友知道了哎，我和你爸怕出事，连个尸首都没人收，全程开了直播。」
高军明猛的扭头，两只大眼珠子瞪的比灯笼还大。
「那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我，不和我商量！我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啊！你们怎么舍得的？」
我不紧不慢地回答：
「别激动，我还有另外一份礼物送给你。」
说完没有一分钟，高费快餐店的员工带着警察冲了进来。
我招了招手道：「这里，是我报的警，他故意谋害我们，诽谤我们的名声，我希望把他抓进去。」
高军明整个人愣在原地。
「妈，我没听错吧？你们要把我送进监狱？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就犯了一点错你们就要把我送进去？」
警察听不下去了，迅速给他铐上银色手链。
「你这么一点错就要害了两条人命了，要是犯大错那还得了？」
我和高军明闪到一边，让警察把他带走。
临近上车前，他开始痛哭流涕：「爸、妈，我错了，我以后保证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求求你们放过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给过太多了，旦凡高军明有一次心疼我们，我们都会犹豫。
可他嘴里除了谩骂，还是谩骂。
等警车越开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后，我们感谢完网友，关掉了直播。
高费轻轻揽住我的肩膀：
「老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今天能有害死我们的想法，明天就能害死别人。」
我重重点头：「嗯，送他进去也好。」
后来，法院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我们，询问是否要给高军明请律师，或者写谅解通知书。
我拒绝了。
我绝对不会再给这个白眼狼花一分钱！
开庭的那天我们去了现场，高军明不再有以前的意气风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
最后他被判了八年零三个月有期徒刑。
从法院出来，我掏出了两张机票：「我订了两张去云南的票，走吗？」
高费憨笑起来：「走！快乐就在当下，老子要肆意的活！」
我也笑了起来，人生是旷野，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