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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错了。

错得离谱。

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就是他错误的铁证。

然而,就在谭从川被巨大的懊悔和恐慌钉在原地,不知所措时充满恐惧的哭声,竟然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它没有消失,而是从那种撕心裂肺的悲鸣,转变成了一种压抑着的无声的抽泣。

关只只坐在那片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地毯上,用那只沾满了泪水,水渍和沙粒的小手,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她的小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但她不哭了。

然后,在谭从川那充满了震惊和不安的目光注视下,她用那双小手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却又无比固执,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小身子还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哭泣而微微打颤,但她的腰背,却挺得笔直。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就那么决绝地转过身,迈开那双还在打颤的小短腿,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紧闭,对她而言如同天堑般巨大的办公室大门,走了过去。

那一步一步,走得那么慢,那么不稳,却又带着决绝。

小小的身影,在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显得那么孤独,那么脆弱。

可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那份宁可拖着受伤的身体决绝地离开,也绝不回头看一眼伤害她的人的倔强……

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刺进了谭从川的记忆深处。

他猛地想了起来。

七年前,在他和关屹联手将她逼入绝境,在她生日宴会上,关屹用最冰冷的言语将她的尊严践踏得粉碎时……她也是这样。

没有哭闹,没有争辩,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站直了身体,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家。

那个背影,他至今回想起来,心脏都还会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跟她妈关厌,一模一样。

这句魔咒般的话,轰然炸响在他的脑海里。

恐慌。

一种远比刚才更加彻骨,足以将他吞噬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怕了。他怕这个小小的身影,会像她的母亲一样,就这么坚定地毫不留恋,走出他的世界,然后……就此消失。

“别走!”

一声沙哑到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冲了出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因为动作太过仓促而显得无比狼狈。他没有去拉她,没有去碰她,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通往那扇门唯一的去路。

小小的身影,撞上了他坚硬的小腿,停了下来。

关只只抬起头,那张挂满了泪痕委屈得一塌糊涂的小脸上,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与她年龄完全不符且固执的对峙。

那双倔强的小手,带着还未干透的泪痕,重重地抵在了他坚硬如铁的小腿上。

那力道,对于谭从川来说,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份决绝的推拒,却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而她,就是那只妄图推开大山固执的小兽。

“九~!”

她推不动,小脸因为用力而涨得更红了。

她抬起那张满是泪痕和委屈的小脸,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浓哭腔的音节。

“窝九~!”

走……我走……

这两个字,含糊不清,却像两把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谭从川最深的恐惧里。

这个背影,这个姿态,这句话……

他仿佛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决绝地离开他的世界的关厌,和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她们都在用同一种方式告诉他:你伤害了我,所以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不。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将他理智撕碎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冷硬僵化的姿态。

在关只只那充满了戒备和抗拒的目光中,这个在抚京跺一跺脚都能让金融圈地震的男人,做出了一个堪称卑微的动作。

昂贵的西装裤料摩擦着冰冷的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就这么,单膝跪了下来。

高大的身躯,第一次低到了与她平视的高度。

他眼中的慌乱和懊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看着她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瑟缩的眼睛,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未曾察觉小心翼翼的恳求。

“……对不起。”

他艰涩地吐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声带,“爸爸……爸爸错了……别走,好不好?”

那声沙哑的“对不起”,和那句卑微的“爸爸错了”,像两颗投入深海的石子,久久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关只只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那双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和自己一样高的男人。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戒备和恐惧,像潮水一般,缓缓地退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并不是原谅,也不是亲近。

她的小眉头,那对酷似关厌秀气的眉毛,又一次,微微地皱了起来。

那不是委屈,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打断了重要事情之后的不满和困惑。

然后,在谭从川那充满了忐忑和不安的注视下,她的视线从他那张写满了懊悔的脸上移开,越过他的肩膀,重新落回到了那个被她折腾得一团糟未竟的事业上——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和那个装着红色小鱼的玻璃缸。

她的小嘴巴动了动。

谭从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抬起那只肉乎乎,还沾着沙粒的小手,不再是推他,而是指向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目标。

“玩~”

一个字,清晰,干脆,不带丝毫哭腔。

仿佛刚才那场天崩地裂的哭闹和伤害,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现在,插曲结束了,她要回到正题。

这个字,像一道天外惊雷,正正地劈在了谭从川的天灵盖上。

他……他听到了什么?

他准备好迎接她任何形式的拒绝和哭闹,却唯独没有准备好……这个。

她根本没在听他的道歉。

她的世界里,很简单,可怕的事情结束了,就该继续好玩的事情。

他看着她那张皱着小眉头,一脸你怎么还不明白的小脸,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差点就被她掀翻的鱼缸。

几秒钟后,一声极轻的的笑声,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无法抑制地溢了出来。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个已经歪斜到边缘的鱼缸,稳稳地扶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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