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凝可是她亲生的女儿,也是她仅剩的骨肉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明夫人竟然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爹爹,爹爹救我……”
王凝抱着王伯益的腿,吓地魂不附体,连声求饶,“爹爹,长兄对凝儿疼爱有加,凝儿怎么可能会下毒……”
“凝儿什么都不知道,凝儿只是给长兄送了酒菜,他吃了就昏迷了……”
想起了死去的王颖,王伯益忽地抬起头,直视着明夫人,深不可测的目光里泄出了一丝怀疑。
这怀疑,让明夫人遍体生寒。
她狠下心,更加狠厉地去责骂王凝,“桓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被凌迟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王凝被吓傻了,怔怔地坐在地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她生身母亲的两个字,“凌迟……”
不要——
王凝抬起婆娑的泪眼,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大家纷纷避开,只有王嘉,面露不忍之色。
王凝鼓起勇气,颤声开口,“七哥哥,你相信凝儿的,对吗?”
王嘉不顾庞氏暗中的拉扯,轻轻点了点头。
“大伯父……家主——”王嘉站在了王凝身后,“凝儿妹妹不是这种人,求您暂且息怒,等长兄清醒之后再做处置也不迟。”
王伯益轻抚长须,浑浊的眼中闪过几分戾气,“严查此事!谁若敢伤我儿,就莫怪我这老东西不讲情面了!”
见暂时饶过了王凝,明夫人面上不露声色,却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裴幼薇站地腿都麻了,紧闭的朱红门扉才终于有了动静。
“吱呀”一声,门自里面推开,一行上了年纪的府医拎着各类箱匣,鱼贯而出。
紧接着,一个锦衣婢子也出来了。
王凝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星,顿时扑到她身前开始哭,“怜风姐姐,长兄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真的只是把酒菜原样端来了……”
怜风极得王桓宠爱,虽是奴婢,却比裴幼薇这种不入流的主子还要来的尊贵。裴幼薇有些好奇,她会如何作答。
怜风取了帕子,温柔地擦拭王凝脸上的泪痕,“长姑娘多虑了,公子并未疑心于您。”
裴幼薇忽然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怜风屈膝而跪,恭恭敬敬地回话,“启禀家主,公子并未中毒,是因为沾了杏仁粉,才导致暂时性的窒息,府医方才施过针后已无大碍。”
杏仁粉……
裴幼薇如坠冰窟,强烈的恐惧压地她心口一阵痉挛。王桓竟然不能沾杏仁粉,那本该王凝吃下去的白玉糕,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无名居,怎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王桓。裴幼薇面色青白,藏在袖中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我的膳食里怎么会有杏仁粉?我不能吃那个的。”王凝疑惑地问道。
怜风解释道,“公子不喜杏仁,偏偏这次杏仁粉又混在了糖霜里,实在让人难以察觉。恐是厨房的人有所懈怠,这也怪婢子失职,没能提早发现。”
王伯益缓和了神色,看明夫人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夫人太冲动了,凝儿又怎么会残害自己的长兄。”
明夫人强自挤出一张笑脸,“妾也是关心则乱。”
“厨房确实越发敷衍了,今日的午膳都送迟了许多。”
王挽状似无意地小声嘀咕,“侄女儿往来赶的时候,午膳竟还没送到。”
明夫人接了话,立刻对王伯益谏言,“妾这就彻查内宅,严肃家风,一定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王伯益并不搭话,反而看向怜风,“你主子怎么说。”
怜风深施一礼,“公子说些许小事,劳顿您和诸位长辈,他惶恐至极,特命婢子代为请罪。至于旁的,公子说他自会处置,不敢再叨扰您和明夫人。”
裴伯益便随意地一点头,“既如此,你就看着处置罢。”
竟让一个下贱的婢子去清查内宅,这不是赤裸裸地抽她的脸吗?明夫人咬牙笑道,“怜风是聪慧伶俐,可她每日伺候桓郎已经十分辛劳,且她的身份还没过明路,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呢。”
看裴伯益不说话,明夫人又看向怜风,“你早晚要伺候新主子的,明白吗。”
明夫人是想敲打怜风,让她知难而退。毕竟,王桓迟早是要娶妻的,又有哪家新妇能容下怜风这样兴风作浪的红颜知己?怜风是个聪明人,明夫人笃定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直到怜风开口,明夫人的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
怜风低垂眼帘,“明夫人说笑了,婢子从来只有一个主子。”
王桓才是她的主子,新妇不是,家主不是,明夫人更不是。
明夫人面色发青,浑身笼着一层可怖的寒意。裴伯益盯了怜风半晌,忽地笑出了声,“难怪百花争艳,他只把你放在心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婢子理当万死效命。”
裴伯益笑而不语,破天荒地主动拉起明夫人的手,“这些小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置罢,我送夫人回去歇息。”
明夫人勉强应了一声。
人皆散了,裴幼薇想走,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三少夫人留步。”
裴幼薇悚然一惊,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怜风微笑道,“三少夫人,婢子有一事相求。”
求?
裴幼薇看着她身后的四五个婢子,有些想骂人。
……
王桓的内室,竟然出奇的朴素。偶有摆件,也是以清雅为主,连她未守寡之前住的地方都不如。裴幼薇候在十二扇的山水骨屏外,心里不免惴惴。
王桓这个时候召她,难道是已经查出了幕后真凶,想来兴师问罪,重重处置她?
不对不对,若真查出来了,方才趁着族人都在,她早就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还用等到现在?裴幼薇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慌,不要露怯,不要惹人怀疑。
不多时又一美貌婢子转出来,示意裴幼薇随她进去。深吸一口气,裴幼薇挪了挪酸痛的腿。
里面愈发空旷,踏过雪白的地衣,来到垂着帷帐的玉榻前,裴幼薇深深跪了下去。清泠的雪松香气似有似无,裴幼薇不敢抬眼,只盯着玉榻边缘凸起的祥云细看。
怜风跪在裴幼薇身前,缓缓掀开帷帐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