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绝望的调查
“……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设计我沈文琅。”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判决,重重砸落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寒意和居高临下的厌恶。
高途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四肢百骸透着一股濒死的冰冷。他死死地低着头,视线模糊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不瘫软下去。
让他去查…… 查那个“不知死活的Omega”…… 查那个“用了下作手段”、“像老鼠一样溜走”的人…… 查他自己……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撕裂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要笑出声,却又只想痛哭一场。喉咙像是被什么酸涩的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听见没有?”沈文琅久未得到回应,不耐地提高了声音,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那敲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惊醒了沉浸在巨大悲恸中的高途。
他猛地一颤,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是,沈总。我……听见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往常一样平静顺从,尽管脸色苍白得可怕。
沈文琅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似乎想确认他是否真的理解了这项任务的严重性。看到高途那副明显病后虚弱、却强撑着镇定的样子,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更强烈的烦躁和怒意所覆盖。
“这件事,是最高优先级。”沈文琅语气冷硬地强调,“我给你三天时间。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酒店监控、宾客名单、内部人员……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和警告:“必须绝对保密。如果让我知道有半点风声从你这里漏出去……”他没有说完,但那双冰冷眼睛里透露出的意味,比任何威胁都令人胆寒。
“我明白,沈总。我会秘密进行。”高途低声应道,感觉每一个字都像刀片一样刮过喉咙。
“很好。”沈文琅似乎稍微满意了些,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并未散去。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什么令人不悦的东西,“出去吧。立刻开始。有任何进展,直接向我汇报。”
“……是。”高途如同获得了特赦,几乎是立刻躬身,转身,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他慌忙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痛感。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工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周围的同事投来关切或好奇的目光,但他浑然不觉,整个世界仿佛都隔着一层毛玻璃,只剩下沈文琅那些冰冷刻薄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
坐到工位前,他打开电脑,屏幕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调查…… 他该怎么调查?
难道要调出酒店监控,看着自己是怎样狼狈地逃进储藏室,又是怎样被沈文琅拖进去……? 难道要排查宾客名单,一个个去确认谁有可能是那个“鼠尾草Omega”? 难道要去询问酒店工作人员,是否看到一个形迹可疑、浑身酒气、散发着Omega信息素的人?
每一条路,都通向同一个绝望的终点——他自己。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法呼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
高途浑身一僵,如同惊弓之鸟般看向那部电话。是沈文琅。
他颤抖着手接起:“沈总。”
“先从酒店当晚的监控开始查起。”沈文琅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命令,“重点是酒会中后段,会场外围、走廊、以及所有可能通往僻静区域的摄像头。重点留意形迹可疑、单独行动的Omega。”
“……是。”高途的声音干涩。
“还有,”沈文琅顿了顿,语气似乎变得更加烦躁和不自然,“留意……有没有拍到我的片段。如果有,全部单独加密提出来,直接发给我,不许有任何备份。明白吗?”
高途的心脏再次被狠狠揪紧。沈文琅是怕留下他自己失控的证据……
“明白。”
挂了电话,高途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沈文琅现在只是怀疑和愤怒,并没有证据指向他。他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应对。
他开始按照沈文琅的指示,动用权限联系酒店安保部门,以“HS集团高层在酒会遗失重要物品”为由,要求调取当晚监控。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对方需要层层审批,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用精湛的演技和娴熟的话术周旋。
每一个电话,每一次沟通,都像是在走钢丝。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能引起对方任何怀疑,同时又要巧妙地引导对方忽略掉某些可能存在的、关于他和沈文琅的片段。
与此同时,他还要应对沈文琅时不时的内线电话催促和质问。
“监控调到了吗?” “宾客名单筛选得怎么样了?” “有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高途,你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像是一道鞭子抽在高途紧绷的神经上。他不得不编造各种理由拖延、汇报虚假进展,同时还要忍受沈文琅那毫不掩饰的不耐和刻薄评价。
“所以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沈文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浓浓的不满和质疑,“高途,你是不是病了一场,把脑子也烧坏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高途握着听筒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嘴唇被咬得渗出血丝,却只能低声道歉:“抱歉,沈总,酒店那边流程比较复杂……我会加快速度……”
“我不想听借口!我只要结果!”沈文琅冷硬地打断他,“明天早上,我必须看到实质性进展!”
“是……”
挂了电话,高途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他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生理性的泪水。
身体因为连日的煎熬和病后虚弱,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后颈的标记依旧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那晚的遭遇。而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和痛苦,更是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人,几乎认不出这就是曾经那个冷静自持的高秘书。
绝望中,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在沈文琅查清真相之前。 在他自己彻底崩溃之前。
可是,能去哪里?怎么走?沈文琅手段通天,如果他真想找一个人……
下午,周明远拿着份文件过来找他签字,看到他脸色吓了一跳:“高秘书,你没事吧?脸色怎么比早上还难看?病还没好利索就别硬撑啊,要不跟沈总再说说,回去休息两天?”
高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谢谢周主管。”
周明远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也小心点,老大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火气特别大,逮着谁喷谁,研发部那边都快被他骂哭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反正你小心撞枪口上。”
高途的心猛地一沉,只能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送走周明远,高途坐在工位上,心如乱麻。
连周明远都察觉到了沈文琅的异常……看来他调查的力度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大。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开始筹划了。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公寓里所有可能暴露Omega身份的东西,准备好足够的现金,规划好离开的路线和暂时的藏身之所……
就在他心神不宁地思考着这些时,邮箱提示音响起——酒店那边终于将部分监控视频的加密链接发了过来。
高途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颤抖着手点开链接,输入密码。一段段监控画面开始加载。
他看到了喧闹的宴会厅,看到了自己和沈文琅一前一后穿过人群,看到了那个醉汉撞过来,酒液泼洒……看到了自己仓皇逃离的背影,也看到了沈文琅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离开的方向,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和烦躁……
接下来呢? 储藏室外面的走廊……有没有摄像头?
他的呼吸几乎停止,手指颤抖着拖动进度条,寻找着那个致命区域的监控。
找到了!
画面中,走廊尽头的光线比较昏暗。他看到沈文琅烦躁地松着领结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他停在了那间储藏室门口,犹豫了几秒,猛地推门而入!
门被关上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人进出。
直到……几个小时后的凌晨。 储藏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
一个身影极其狼狈地、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头深深地低着,完全看不清脸,身上凌乱的礼服外面胡乱裹着一件似乎属于男性的西装外套(是他当时情急之下从沈文琅脱下的外套里随手抓的一件?),脚步虚浮地、几乎是爬行着,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高途死死地盯着那个狼狈逃离的身影,全身冰冷。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身被撕毁的礼服……熟悉他的人,尤其是沈文琅,如果看到这段视频……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如同索命符一般,再次尖锐地响起!
高途吓得几乎跳起来!
他看了一眼监控画面,又看了一眼那部响个不停电话,一个极其危险却可能是唯一能暂时保护自己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他必须……抢先一步!
在沈文琅看到这些监控之前,把它彻底处理掉!
他猛地按下接听键,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声音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