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直射在水库平静的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我和马三叔站在堤坝上，望着这片淹没了许多秘密的人工湖。
“井的位置应该在那边。”马三叔指向水库西北角，那里有一片突出水面的礁石，”当年施工时，那一块因为岩石太硬，最后没完全淹没。”
我们沿着陡峭的堤坝斜坡小心下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腥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腐败气息。每走一步，我怀里的铜镜就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三叔，这镜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我掏出铜镜，发现镜面边缘的符文正泛着淡淡的红光。
马三叔擦了擦额头的汗：”听你爹说，是你们林家祖上从长白山一个道士那儿得的。具体来历…”他突然噤声，一把拉住我，”别动！”
我顺着他惊恐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碎石滩上，十几只黄鼠狼正围成一个圆圈，后腿直立，前爪合十，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它们中间的地面上，插着三根冒着青烟的香。
“它们在拜井。”马三叔压低声音，”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我们躲在灌木丛后观察。黄鼠狼群的仪式持续了约莫十分钟，然后突然同时停止，齐刷刷转向我们的方向。领头的正是那只体型硕大的——黄三太奶。即使在阳光下，它的眼睛依然泛着瘆人的绿光。
“林家的小崽子。”它竟然直接开口说话，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般刺耳，”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浑身汗毛倒竖，但还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我来看看我爹用命保护的东西。”
黄三太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保护？林建国坏了规矩！他本该在二十五年前就死，是那口井里的东西给了他额外的时间！”
我震惊地看向马三叔，他脸色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一族守着这口井三百年了，什么不知道？”黄三太奶慢慢向我们走来，其他黄鼠狼紧随其后，”林建国三十岁那年就该把铜镜传给他儿子，然后去井边完成仪式。但他贪生怕死，逃去了城里…”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父亲确实在我五岁时突然离开村子，直到我十岁母亲去世才回来。那五年他去了哪儿，从来不肯多说。
“你胡说！”我握紧铜镜，镜面开始发烫，”我爹不是那种人！”
黄三太奶突然加速冲来，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马三叔一把推开我，自己却被它扑倒在地。那只硕大的黄鼠狼骑在他胸口，尖利的爪子抵着他的喉咙。
“马老三，你很清楚我说的是真的。”它低头在马三叔耳边嘶嘶地说，”你帮他隐瞒，害得我们一族不得不耗费精血加固封印…这笔账，今天该算了。”
我举起铜镜对准黄三太奶，但其他黄鼠狼立刻围了上来，龇牙咧嘴地威胁着。局面僵持不下。
“你想要什么？”我咬牙问道。
黄三太奶转过头，那双绿眼睛直视着我：”我要你履行守镜人的职责。今晚子时，带着铜镜来井边完成仪式。否则…”它爪子轻轻一划，马三叔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我就让全村人给你爹陪葬！”
说完，它发出一声尖啸，所有黄鼠狼瞬间四散奔逃，消失在乱石堆中。马三叔捂着脖子坐起来，脸色难看至极。
“三叔，它说的是真的吗？”我声音发抖，”我爹…真的逃避了某种责任？”
马三叔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全是真的…但也并非全是谎言。走，我们先去看看那口井，路上我慢慢告诉你。”
我们小心地向礁石区前进。随着距离缩短，铜镜越来越烫，几乎无法握持。空气中那股腐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腐烂。
“守镜人的事，要从百年前说起。”马三叔边走边说，”你们林家祖上是猎户，在长白山打猎时救了一个道士。那道士临终前给了你家先祖一面铜镜，说镜中封印着一个邪物，必须世代有人看守…”
我们来到一片略微凹陷的岩石区。岩石表面刻着古怪的符文，有些已经被水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依然能看出与铜镜边缘的花纹极为相似。
“就是这儿。”马三叔蹲下身，拂去一片碎石，露出下面被水泥封住的痕迹，”这就是那口古井的位置。当年修水库时，工人们挖到这里，发现井壁上全是这种符文，还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马三叔喉结滚动：”七具尸体，围坐在井边，都已经风干了。最中间那具穿着道袍，手里捧着一面破碎的铜镜…”
我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镜。难道这就是当年那面碎镜修复后的样子？
“当时施工队不管不顾，把尸体和井一起填了。”马三叔继续说，”结果当晚就出了事，三个工人莫名其妙地投了水库。你爹当时就警告说井里的东西被惊动了…”
“然后呢？”
“然后你爹去找了黄三太奶——那时候它还不是族长。它们一族确实世代守着这口井，据说是为了防止井里的东西出来。”马三叔擦了擦汗，”双方达成了协议：黄皮子帮忙压制井里的邪气，村民不去打扰它们。但条件是…”
“是什么？”
马三叔犹豫了一下：”每三十年，守镜人必须献祭一个至亲之人的魂魄来加固封印。上一次轮到…就是你。”
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所以父亲带我离开村子…”
“是为了保护你。”马三叔叹息道，”他在城里找了高人，用其他方法暂时稳住了封印。五年前你母亲病逝，其实也是…”
他的话没说完，脚下的岩石突然震动起来。一道裂缝在我们面前绽开，里面渗出黑色的黏液，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更可怕的是，裂缝中传出一种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马三叔一把拽住我后退，”封印松动了！快用铜镜！”
我手忙脚乱地举起铜镜对准裂缝。镜面接触到那黑色黏液，立刻迸发出刺目的红光。裂缝中的哭声变成了愤怒的嘶吼，但渗出的黏液确实开始慢慢缩回。
就在我们以为控制住局面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回头看去，村里的傻子阿福不知何时出现在堤坝上，正手舞足蹈地指着我们。但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尖细刺耳——是黄三太奶附在他身上！
“来不及了！”被附身的阿福尖叫道，”井里的东西已经醒了！今晚子时，要么你自愿来，要么我们抓你来！”
说完，阿福两眼一翻栽倒在地。几乎同时，岩石缝中的黑液猛地喷出，如同活物般朝我们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