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周时聿从房间出来,看到我的打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我给你买的裙子呢?还有,你这肚子……”
他这才发现,我小腹平坦,没有一丝怀孕的迹象。
我淡淡一笑:“裙子太丑了,不适合我。至于肚子,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林晚,你别在这个时候耍花样!我妈他们都等着呢!”
“我知道。”我拿起手包,朝他晃了晃,“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他狐疑地看着我,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打电话,压低了声音,语气焦急。
我猜,他是在通知乔月那边,计划有变。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里,一片平静。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宁静。
派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我和周时聿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周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他生意上的一些伙伴,全都到齐了。
宴会厅的正中央,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
“热烈庆祝周时聿、林晚喜得贵子!”
真是讽刺。
我们一进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或者说,是我的肚子上。
婆婆第一个冲了过来,拉住我的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小腹。
“小晚啊,你……你这肚子怎么回事?不是快生了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亲戚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这看着也不像怀孕的样子啊。”
“不会是之前听错了吧?”
周时聿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强笑着解释:“妈,小晚她……她比较瘦,不显怀。”
这个理由,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婆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时聿,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乔月坐着轮椅,被一个护工推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脸上带着圣母般的光环,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的出现,让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周时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迎了上去。
他接过婴儿,高高举起,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爸,妈,各位亲朋好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
全场哗然。
婆婆愣了几秒,随即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我的金孙!快给我抱抱!”
她冲过去,小心翼翼地从周时聿手里接过孩子,亲了又亲。
公公也满脸笑容地围了过去。
一个亲戚大着胆子问:“时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晚她不是……”
周时聿清了清嗓子,走到台前,拿起了麦克风。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
他深情地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乔月。
“其实,小晚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医生说不适合生育。”
“我们又特别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们找了代孕。”
他指着乔月,一脸感激。
“这位,就是我们家的功臣!她为我们周家,生下了长孙!”
他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乔月也适时地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好一出感天动地的戏码,如果我不是当事人,可能都信了。
7.
亲戚们恍然大悟,纷纷向周时聿道喜。
“原来是这样!恭喜恭喜啊!”
“时聿你真是个好丈夫,这么体谅小晚。”
“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
周时聿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眼神里满是得意和施舍。
仿佛在说,看,我给了你多大的体面。
我笑了。
我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另一只麦克风。
“周时聿,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没死呢。”
我的声音不大,但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周时聿的脸色一变:“林晚,你别闹了!”
“我闹?”我冷笑一声,“周先生,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我转向台下的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大家好,我叫林晚,是周时聿结婚十年的妻子。”
“首先,我没有不孕不育,我的身体很健康。”
“我们之所以没有孩子,是因为周时聿告诉我,他坚持丁克。”
“其次,这位乔月小姐,不是什么代孕妈妈,她是周时聿养在外面的情人。”
“至于她怀里的孩子,的确是周家的种,但跟我林晚,没有一分钱关系。”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乔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这个疯女人!时聿,她疯了!你快把她拉下去!”
周时聿也慌了,想来抢我的麦克风。
“林晚!你是不是产前抑郁症又犯了!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还在试图给我扣上疯子的帽子。
可惜,晚了。
我对着门口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明叔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人,将一个U盘插在了宴会厅的投影仪上。
下一秒,巨大的幕布亮了起来。
第一张,是我和周时聿的航空里程兑换记录。
满满一页的母婴用品。
第二张,是我们联名卡的消费流水。
“新孕”母婴店,“圣安和”妇产医院,刺眼又醒目。
第三张,是周时聿和乔月在投资房里亲密的照片。
背景里,是我母亲的那个花瓶。
第四张,是周时聿用我们的婚房做抵押的贷款合同。
收款方,是乔月的“月影科技”。
第五张,是我那份高额的意外保险合同。
受益人周时聿的名字,被红圈放得巨大。
最后,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清清楚楚:周时聿与婴儿存在亲子关系,乔月与婴儿存在亲子关系。
铁证如山。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台上的周时聿和乔月。
婆婆手一软,怀里的婴儿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都是假的!是你伪造的!”周时聿终于崩溃了,他指着我,面目狰狞地嘶吼。
乔月也跟着哭喊:“是他骗我的!他说他会跟你离婚,娶我的!他说房子车子公司都是我的!周时聿,你这个骗子!”
两人当众狗咬狗,真是难看。
8.
我放下麦克风,从手包里拿出那份股份转让协议,和一份离婚协议书,扔在了周时聿的脸上。
“周时聿,股份,我一分都不要你的。我们离婚。”
“房子,车子,你名下所有的资产,都是婚内共同财产。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宴会厅。
门外,阳光正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再也没有那股甜得发腻的味道了。
真好。
那场不欢而散的派对,成了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周时逸婚内出轨,转移财产,甚至还想骗保,这些事迹,以病毒般的速度传播开来。
周家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我爸妈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从老家飞了过来。
看到我,我妈的眼泪就下来了,抱着我哭得说不出话。
我爸则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就要去找周时聿算账。
我拉住了他。
“爸,别为了那种人生气。我自己能处理好。”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是爸不好,当初就觉得那小子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东西,没拦着你。”
“不怪你,爸。是我自己眼瞎。”
有家人在,我便有了最坚实的后盾。
周时聿那边,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9.
他骗贷的事情被银行知道了,银行立刻要求他提前还款。
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生意上的伙伴,也因为他声名狼藉,纷纷撤资,终止合作。
他的公司,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空壳子。
乔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看周时逸大势已去,卷走了他账上最后一点钱,带着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据说走之前,还把他那套投资房里的东西搬了个空。
周时逸去找她,两人在小区里大打出手,闹到了警察局,又成了一桩笑谈。
他来找过我几次。
第一次,是在我家楼下。
他堵住我,双眼通红,满身酒气。
“林晚,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把房子,车子,都给你。我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只觉得陌生。
“周时逸,从你骗我丁克,在外面养女人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第二次,他找到了我爸的公司。
跪在我爸面前,痛哭流涕,求我爸放他一马。
我爸直接叫了保安,把他轰了出去。
我爸动用了一些关系,那些被周时逸转移到乔月名下的资产,很快就被冻结了。
乔月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在电话里把周时逸骂了个狗血淋头。
至于那份保险,明叔也查到了。
那个和周时逸见面的理赔律师,有诈骗前科。
他们大概是想制造一场“意外”,比如车祸,或者我在家不慎摔倒之类的。
只要我死了,周时逸就能拿到巨额赔偿,和他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
我把所有证据都整理好,交给了警方。
9.
周时逸和那个律师,因为涉嫌保险诈骗,被立案调查。
我和周时逸的离婚官司,进行得异常顺利。
因为他婚内出轨,恶意转移财产,证据确凿。
我分到了我们婚姻存续期间绝大部分的财产。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卖掉了那套承载了十年谎言的婚房,也卖掉了那套让我看清真相的投资房。
我用那笔钱,在江边买了一套大平层。
视野开阔,阳光充足。
我爸妈也决定留下来陪我。
我们一家三口,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线上工作室,做我一直想做的财务规划咨询。
没想到,因为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反而很有说服力。
生意竟然还不错。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健身,读书,旅行。
一年后,我的工作室已经小有名气。
我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重逢了江弈。
江弈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比我高两届,是建筑系的才子。
读书时,他就对我颇为照顾。
毕业后,各自忙碌,就断了联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如今已经是业内知名的建筑师,成熟,稳重,眉眼间比年少时更多了几分从容。
“林晚,好久不见。”他主动跟我打招呼。
“学长,好久不见。”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便时常联系。
他会跟我分享他最新的设计,我会跟他吐槽我遇到的奇葩客户。
我们聊得很投机。
他知道我的过去,却从不多问,只在我情绪低落时默默陪着我。
他会带我去美术馆看展,去音乐厅听交响乐。
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不吃香菜,喜欢喝温水,对猫毛过敏。
和他在一起,我很轻松自在。
我爸妈也很喜欢他,念叨着这才是踏实过日子的男人。
我们的感情,水到渠成。
那天,我们在江边散步。
江弈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
“林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还相信婚姻吗?”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笑了。
“我相信的,不是婚姻。我相信的,是人。”
他听了,也笑了。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里面不是钻戒。
而是一把钥匙。
“我设计了一套房子。”他说,“按照你所有的喜好。朝南的落地窗,开放式的厨房,还有一个很大的画室。”
“它现在只有一个主人。我希望,它能有两个。”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我点点头。
“我愿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林晚。”
我回头,看到了周时逸。
10.
他比一年前更憔悴了。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浑浊。
他看着我和江弈握在一起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林晚,我……我出来了。”
他因为保险诈骗,判了一年。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试图向我走过来。
江弈上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
我从江弈身后走出来,平静地看着他。
“周时逸,我们已经两清了。”
“不,没有!”他激动地喊道,“我们有十年的感情!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我摇了摇头。
“当你决定骗我的时候,那十年的感情,就已经死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挽起江弈的手,不再看他一眼。
“我们走吧。”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哭喊声。
但我没有回头。
我和江弈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只请了双方的家人和几个最好的朋友。
婚礼上,我爸把我交到江弈手里,眼眶红红的。
“小子,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江弈郑重地点头。
“爸,您放心。”
婚后,我们搬进了他设计的那套房子。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满室温暖。
江弈从不会问我,要不要孩子。
他只是说:“我们的生活,我们自己决定。只要你开心就好。”
偶尔,我会想起周时逸。
听说,他后来又去找了乔月,两个人为了孩子的抚养权,闹得不可开交。
再后来,他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那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靠在江弈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江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