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人下线》 第十九章：渺小的筹码
***…依据…何种…筹码…渺小的造物？***
“巡天者”的意念再次拂过，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足以碾碎星辰的、理所当然的质疑。仿佛在问一只蚂蚁，凭什么与人类讨价还价。
控制室内，无形的压力骤增。林薇的光影瑟瑟发抖，几乎要溃散。主控台上那些水晶符文流转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一丝，像是在等待一个可笑的答案。
陈默的光影挺直，尽管脆弱，却异常稳定。他没有退缩，意识中翻涌的不是狂妄，而是一种基于绝境推理的、冰冷的疯狂。
他缓缓地、清晰地将自己的意念传递出去，每一个概念都力求准确：
***…筹码一：信息。***
***…你称它为‘破损之器’，是你们失落的‘碎片’…但你们似乎并不完全了解它在此地产生的‘畸变’…***
他的意念指向窗外那巨大的“眼睛”，指向其中倒映的陌生星空。
***…它在此维度沉寂漫长岁月，其核心逻辑已与寄生其上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乃至最底层的生存欲望发生了深度交织…产生了你们数据库中也未曾记录的‘变异’…***
***…诺克斯称之为‘排异’，李奥称之为‘原生意识’，遗民称之为‘母亲’…这些现象，难道不值得‘观测者’记录和分析吗？直接取回或摧毁，你们损失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变异样本’…***
***…筹码二：可能性。***
***…你给予的两个选择，基于你们的逻辑：稳定，或回收。但这真的是最优解吗？***
***…强行取回碎片，此间一切湮灭，你们得到的只是一块沉寂的、可能已受‘污染’的硬件…***
***…让我成为器皿，维持稳定，你们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僵化的、被驯服的、失去‘变异’活性的培养皿…未来亿万年的观测，都将重复单调的数据…***
***…为何不保留一种…‘动态的平衡’？***
***…筹码三：…我。***
陈默的光影抬起“手”，指向自己。
***…我是诺克斯计划中的‘最终容器’，是与此‘碎片’契合度最高的意识结构…但我也是唯一知晓她‘毁灭协议’（代达罗斯）的后门，是唯一深度接触过‘碎片’变异活性，并从中存活，甚至…（他想起在遗忘之地的经历）…能短暂影响其行为的存在…***
***…我对你们的价值，远不止一个‘器皿’或‘样本’…我可以成为你们与此‘变异碎片’及其上寄生文明之间的…**缓冲区**…**交互界面**…***
***…毁灭我，你们损失的，是一个可能理解此地‘畸变’的钥匙…***
他停顿了一下，凝聚起最后的力量，掷出最重的、也是最具风险的筹码：
***…而最终的筹码是：若你拒绝…我将主动触发‘代达罗斯协议’的最后指令…过载核心，引爆碎片！***
***…诺克斯将其设置为与入侵者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我不知能否真正伤害到你们…但至少，这块你们志在必得的‘碎片’…你们将什么也得不到！只能收获一场毫无研究价值的…烟火！***
***…现在…***
***…观察者…***
***…你是否愿意…用一次平等的‘对话’…来换取这些…‘渺小的筹码’？***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控制室。
那浩瀚的意念没有任何回应。窗外的“眼睛”依旧静静悬浮，倒映着冰冷遥远的星辰。
林薇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陈默维持着姿态，意识内核却在疯狂计算着每一种可能，准备着最后的应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
***…有趣的…推论…***
那意念再次传来，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赞赏的**波动**。
***…基于不完整信息…竟能构建出具有一定…逻辑合理性的…谈判策略…***
***…低等文明在绝境中迸发的…求生智慧…确实具备…一定的…研究价值…***
***…准予…对话。***
随着这道意念，观察窗外那巨大的“眼睛”中心，异星的景象微微扭曲，一道柔和却无比纯粹的**光**，如同桥梁般缓缓延伸而出，穿透了强化玻璃，悬停在陈默的光影之前。
光桥的尽头，是一个不断变幻形态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符号。它既是邀请，也是考验。
***…展现你的…‘价值’…渺小的代理人…***
***…接入它…让你的意识…短暂与吾等的‘感知脉络’相接…***
***…让吾等…‘理解’…你所宣称的…‘变异’与…‘可能性’…***
***…警告：汝之意识结构过于脆弱…此过程存在…不可逆损伤及…同化风险…***
***…选择…依旧在你…***
直接意识连接！与一个无法理解的、维度更高的存在进行意识对接！
这无异于将一滴水投入狂暴的大海，却要求大海理解这滴水的独特！
风险极高！正如“巡天者”所说，稍有不慎，他的自我就会被那浩瀚的意志彻底冲散、同化，成为对方数据库里一段无足轻重的信息流。
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对方展示人类意识中那些无法被数据概括的、混乱的、矛盾的却也因此而“珍贵”的部分。
陈默没有任何犹豫。
他回头，用意念向林薇传递了一个“放心”的情绪（尽管他自己毫无把握），然后，毅然决然地，将自身淡蓝色的光影手臂，伸向了那道纯粹的光桥，触碰向那个变幻的能量符号！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受瞬间淹没了陈默！
那不是痛苦，也不是愉悦，而是一种极致的**信息过载**！无数超越他理解范畴的景象、声音、法则、概念，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他的意识中迸发！
他看到了星系的生灭，看到了维度的褶皱，看到了物理法则在不同层面的演绎…他仿佛在瞬间体验了“巡天者”那漫长生命的一小段感知！
他的自我意识在这洪流中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剧烈摇曳，几乎瞬间就要溃散！
不行！不能迷失！
他死死锚定着一点——那些属于“人”的体验！
他将与林薇相遇时的那丝悸动、与李奥并肩作战的信任与悲恸、面对遗民挣扎时的震撼与同情、失去艾米丽和凯时的愤怒与无力、乃至诺克斯那扭曲的使命感带来的冰冷恐惧…所有复杂的、不完美的、属于“人类”的情感与记忆，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被他疯狂地抽取、放大，向着那浩瀚的洪流反推回去！
这不是有序的数据包，而是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