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清——!”
裴昭晞目眦欲裂地往楼下冲。
季怀墨被她狠狠撞到一边,背部撞上坚硬的墙角,钻心般的钝痛袭来。
看着裴昭晞疯了一样指挥保镖去救许清,整个庄园瞬间陷入混乱。
季怀墨从恍惚中回神,心底只余悲凉。
他默默走回冰冷的侧楼房间。
没坐多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裴昭晞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刻写满风雨欲来的愤怒。
“季怀墨!你怎么这么恶毒!为了争风吃醋,竟然把许清推下露台!”
季怀墨嘴唇嗫嚅,想要张口解释。
但裴昭晞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外的保镖吩咐。
“把他押去佛堂!为许先生磕头祈福999次,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季怀墨扯了扯嘴角:“裴昭晞,你一句话不问,就认定是我推的他?”
“许清现在还在抢救!你要我怎么信你?难不成他不要命地跳楼,就为了污蔑你?!”
裴昭晞眼底翻涌着怒火,“你最好祈祷阿清能平安无事,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说罢,她转身离去,把门关得震天响。
季怀墨站在原地,整个人犹如浸入结冰的湖水,冷得发颤。
许清拽着他跳露台,如今生死未卜,不过是咎由自取。
他没做错任何事。
就算要忏悔,也是忏悔这荒唐的短暂一生,忏悔与裴昭晞相识相爱的孽缘!
裴家庄园偏角的佛堂。
保镖把季怀墨摁在蒲团上,便转身离去。
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上。
佛堂内只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线昏暗,将观音慈悲的面容映照得影影绰绰。
季怀墨跪伏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继而叩首,一遍又一遍。
从深夜跪到黎明,身上的单薄衣物被寒气浸透,冻得关节僵硬。
“信男季怀墨,一愿裴昭晞身体康健,许清无病无忧。”
“二愿裴昭晞与许清琴瑟和鸣,子孙满堂。”
“三愿轮回转世,与他们,死生不复相见……”
他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
吱呀——
佛堂的门被推开,助理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许先生还在昏迷,裴总的意思是,季先生你现在得去他床前伺候。请吧。”
季怀墨的心猛地一沉。
十年前,他衣不解带照顾过裴昭晞重病的爷爷,整整三个月。
如今,却还要去伺候她的情夫?
他这一生,真是一出荒谬的笑话。
走进病房,裴昭晞已等在里面。
她脸色更阴冷,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她连眼皮都没抬,哑着嗓子吩咐:“给他擦洗。”
季怀墨接过护士递来的脸盆和毛巾,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步挪到病床边。
指尖颤抖,险些连毛巾都抓不住。
裴昭晞见状,眼底闪过异样。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做那种事。”
难堪灼烧着脸颊。
季怀墨咬住下唇,将毛巾浸入温水,拧干,然后动作笨拙地为许清擦脸。
仅仅是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气喘吁吁,额头渗出虚汗。
做完一切,他刚想转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瘫倒在地板上。
彻底失去了意识。
……
醒来时,季怀墨发现自己被送回了裴家那间清冷的客房。
窗外天色阴沉。
一名年轻男佣守在床边,轻声问:“季先生,你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裴总一直在医院守着许先生,抽不开身。需要我去请家庭医生吗?”
季怀墨虚弱地摇头:“不用请医生,也不用去打扰裴总。”
他不想在仅剩的时间里,还要面对裴昭晞那张写满厌弃的脸。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虚弱地躺在床上。
那年轻男佣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说着医院那边的消息。
“季先生,您知道吗?裴总昨天特意让人从德国空运了一台最先进的康复仪器给许先生,当晚还亲自推着他去天台看星星了。”
“今天裴总还吩咐,以许先生的名义给慈善机构捐款两个亿,为他积德祈福……”
两天里,裴昭晞都没有回来庄园,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可季怀墨毫不在意。
他没有来日,和裴昭晞也没有以后。
如今他只想找到不见人影的弟弟季怀安,好好告别。
然后踏入轮回,永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