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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翌日清晨,雨势暂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傍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滨海市上空,潮湿的水汽凝结在每一扇玻璃窗上,蜿蜒滑落。市局档案室里那股特有的味道——陈旧纸张、干燥灰尘、以及某种淡淡的防蛀药丸气味——比古籍部更为浓烈,也更加冷清。

老马和小赵在管理员的带领下,穿过一排排高耸密集、标签泛黄的金属档案架,最终在一个角落的柜门前停下。管理员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动作慢吞吞的,取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对应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锁。

“二十一年前…无名女尸案…郊县发现…”他嘟囔着,手指在档案盒边缘模糊的标签上划过,“嗯,应该就是这个了。好久没人动过了。”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抽出一个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卷曲的牛皮纸档案盒,吹了吹封面上的积灰,递给老马。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像被惊扰的微型幽灵。

两人抱着这盒沉重的往事,回到临时借用的狭小办公室。打开盒盖,一股更浓郁的时光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卷宗里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打字机敲出的字迹有些模糊,甚至还有部分手写记录,蓝黑墨水的颜色已然暗淡。现场照片是那种老式的光面照片,色彩失真,边缘泛白,但影像依旧清晰得残酷——一具女性的尸体,扭曲地倒在荒草丛生的水沟边,颈部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深可见骨,周围的泥土被大量凝固的暗黑色血液浸透。尸体被发现时已有一定程度的腐烂,面容难以辨认,穿着普通,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老马戴上线纱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纸页,呼吸不由得屏紧了。小赵在一旁,忍着不适,快速浏览并摘录关键信息。

“发现时间…二十一年前,十月二十八日,清晨,由郊区农民报案。” “地点…西郊省道127公里碑附近废弃排水沟。” “死者…女性,年龄估计25-30岁,身高约163cm。致命伤为颈部单一切割伤,利器极其锋利,推测为类似手术刀或极锋利的薄刃刀具。无其他明显防卫性伤口或性侵迹象。” “血型…AB型Rh阴性。”小赵念出这一行时,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 “随身物品…无包,无证件。衣物口袋内发现少量零钱,一枚…公共汽车票票根(路线为市区至西郊方向),以及…”

老马的手指停住了。他轻轻抽出一张附在报告后的证物照片特写。照片背景是证物台的浅色衬布,上面放着一件物品。

那是一件极其精致的银质挂坠盒,椭圆造型,边缘缠绕着细密的蔓草花纹。挂坠盒的盖子微微打开一条缝隙,似乎原本里面应该镶着照片,但此时里面空空如也。而真正让老马和小赵后背窜起一股寒意的,是挂坠盒的背面。

那里,用极其精细的工艺,刻着一行纤细的、如今已有些模糊的花体英文字母。

老马立刻从随身文件夹里抽出怀表刻字的高清放大照片,将两者并排放在一起。

尽管载体不同,一个刻在黄铜怀表盖内侧,一个刻在银质挂坠盒背面。尽管一句话是“予吾爱,时光永驻”,另一句是“永恒属于你我”。

但那个字母“E”尾部那个独特而熟悉的、带着细微卷曲上挑的小钩,以及字母“R”末尾那个略带拖曳的收笔习惯——几乎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人刻的!”小赵失声低呼,心脏怦怦直跳,“这挂坠盒…是那个无名女死者的东西?刻字的人是周为民?他给她刻的?”

老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挂坠盒内部。“‘予吾爱’…‘永恒属于你我’…”他喃喃自语,一个模糊而惊悚的推测在他脑中逐渐成形,“这怀表…和这挂坠盒…很可能是一对。怀表给了‘吾爱’,挂坠盒…‘永恒属于你我’…”

他猛地抬头看向小赵:“如果怀表和挂坠盒是一对,都属于周为民打造、刻字,分别赠予…那么,怀表里的陈旧血迹是AB型Rh阴性,而这无名女尸也是AB型Rh阴性…”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那枚导致最近这名男性受害者死亡的怀表,极有可能曾经属于二十一年前这名惨死的无名女性!而怀表里那点干涸发黑的血迹,很可能就来自于她!周为民为他生命中某个重要的“吾爱”制作了这对信物,而后,这个女人被以极其相似的手法杀害,信物之一流落在外,直至二十一年后,带着她的血,成为了另一桩谋杀案的标志性道具。

“周为民…”老马的声音干涩,“他知不知道这挂坠盒成了她的陪葬?他知不知道她的死?如果他知道…这二十一年,他是怎么过的?”

他们立刻重新翻查那份厚重的旧卷宗,寻找任何可能与周为民产生关联的蛛丝马迹。然而,当年的调查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死者身份无法确认,社会关系无从查起,现场发现的痕迹物证有限,排查了附近区域的失踪人口也无果。案卷最后几页,记录了几次无功而返的案情讨论后,便逐渐沉寂,最终被归入了未破解的悬案档案袋,一放就是二十一年。

直到今天,另一枚染血的信物,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新敲响了时光深处那扇血腥的门。

“三个周薇…”小赵猛地想起陈昊的话,“她们那时候都还是少女…她们知不知道这个女人?知不知道父亲可能为她打造过一对信物?甚至…知不知道她的死?”

老马合上卷宗,沉重的牛皮纸盒仿佛有千斤重。窗外的阴云似乎更浓了。

“走。”他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被历史压垮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回去向陈队汇报。这案子…挖到根了。那三个女人,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最置身事外的…我们得再好好‘聊聊’了。”

二十一年的寂静被打破。无名女尸终于通过一枚冰冷的怀表,发出了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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