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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4章:医院劫狱

1941年3月21日,上海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风裹着黄浦江的湿气,刮在脸上像细针。清晨五点,沈砚之就醒了,躺在银行宿舍的硬板床上,手指摩挲着枕头下的宪兵制服——那是地下党交通员“瘸腿张”昨晚从黑市送来的,藏在煤车的夹层里。制服是深绿色的,肩章上绣着“上等兵”的标识,左胸口袋上缝着编号“1379”,布料粗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显然是从退役宪兵身上扒下来的。

“一定要小心,”瘸腿张昨晚递给他制服时,声音压得极低,“黑市老板说,这制服的原主人上个月在苏州河跟游击队交火时死了,特高课还没来得及注销编号,你别跟真宪兵靠太近,他们认编号。”沈砚之当时点了点头,把制服叠得整整齐齐,藏在床板下——他知道,这一身绿,是今天救李梅的唯一希望。

同一时间,圣玛利亚医院的妇产科办公室里,苏清媛正对着镜子调整白大褂的领口。她的桌上放着一张“日军伤员转运”的标识,是昨晚用医院的印版仿造的,油墨还没完全干,边角有些发卷。旁边的搪瓷盘里,摆着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镇静剂——不是给伤员用的,是准备给可能拦路的宪兵“应急”的。

“苏医生,佐藤夫人的产检预约是上午十点,现在打电话会不会太早了?”护士小周端着消毒盘走进来,眼里满是担忧。小周不知道苏清媛的身份,只以为是常规的产检提醒,却没发现苏清媛手里的电话,拨的不是佐藤夫人家,而是特高课的总机。

“不早,”苏清媛接过电话,指尖微微收紧,“佐藤夫人有早产迹象,昨晚值班护士观察到她宫缩频繁,必须让她先生立刻来医院签字,万一出意外,咱们担不起责任。”她故意让语气里带着急惶,甚至拔高了声调,确保电话那头的特高课接线员能听清楚“早产”“签字”“担责任”这几个关键词——她算准了,松井绝不会让自己的情妇出事,哪怕只是“迹象”。

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清媛的心跳快了半拍。“特高课,找谁?”接线员的声音冰冷,带着不耐烦。“我是圣玛利亚医院妇产科苏清媛,找松井健一课长!”她的声音又急又稳,“他夫人佐藤女士今早出现早产症状,血压偏低,需要家属立刻来医院签署紧急诊疗同意书,晚了可能危及母婴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概一分钟后,松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却掩不住一丝紧张:“苏医生,我夫人情况很严重?”“课长,目前宫缩间隔已经缩短到十分钟,我们需要立刻做检查,但按规定必须家属签字才能进行,您尽快过来吧!”苏清媛刻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医院门口已经备好救护车,您到了就能直接送佐藤女士过来。”

挂了电话,苏清媛松了口气,额角已经渗出细汗。小周在旁边看得发愣:“苏医生,您怎么这么紧张啊?佐藤夫人之前产检不是挺顺利的吗?”“不怕一万就怕一万,”苏清媛笑着掩饰,“日军的家属,咱们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她走到窗边,看向特高课的方向——那里还静悄悄的,再过半小时,那里就会变成一片混乱。

特高课审讯室里,李梅已经被绑在铁椅上整整一夜。她的手腕被麻绳勒出了血痕,右脸颊上有一道淤青,是昨晚小林用皮带抽的。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可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像在数着时间——沈主任说过,三天后会来救她,她信。

松井走进审讯室时,小林正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烙铁尖离李梅的手背只有一寸。“课长,这女人还是不招,要不要用刑?”小林的声音带着兴奋的残忍。松井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特高课总机打来的,说圣玛利亚医院急找他,佐藤夫人早产。

松井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虽然对佐藤夫人没多少感情,但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跟日本军部高层“拉关系”的筹码——佐藤夫人的舅舅是东京军部的少将,要是孩子出事,他的晋升之路肯定会受影响。“把她看好,我去趟医院,回来再审!”松井丢下一句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急又乱,连腰间的军刀都忘了系。

小林看着松井的背影,撇了撇嘴,把烙铁扔回炭火盆里。“算你运气好,”他踢了踢李梅的椅子,“等课长回来,有你受的!”说完,他转身走出审讯室,只留下两个守卫在门口,靠在墙上抽烟,眼神涣散——他们熬了一夜,早就没了精神。

上午七点,特高课斜对面的“老王杂货店”里,陈峰正蹲在柜台后,往一个铁皮罐里塞炸药。他身边的两个军统特工,一个在门口放风,一个在调试导火索,罐子里还混着些铁钉和碎石——“要让动静大,最好能伤几个宪兵,这样他们才顾不上里面。”陈峰叼着烟,声音冷得像冰。杂货店老板被绑在里间,嘴里塞着布,眼睛里满是恐惧,陈峰看都没看——在他眼里,为了任务,无辜的人不算什么。

“峰哥,时间差不多了,沈砚之应该已经到特高课后门了。”放风的特工低声说。陈峰点点头,点燃导火索,火星顺着引线快速蔓延。几人立刻从后门溜出去,钻进旁边的小巷。几秒钟后,“轰隆”一声巨响,杂货店的玻璃碎片飞溅,浓烟像黑龙一样冲天而起,夹杂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和路人的尖叫。

特高课门口的宪兵瞬间乱了。“救火!快救火!”队长嘶吼着,大部分宪兵都冲了过去,有的拎着水桶,有的拿着灭火器,乱作一团。后门的两个守卫也踮着脚往那边看,手里的枪都放低了。

就在这时,沈砚之穿着宪兵制服,低着头从巷子里走出来。他刻意弓着背,模仿上等兵的步态——瘸腿张说过,真宪兵走路时会下意识挺腰,只有刚入伍的新兵才会缩着肩。他走到后门,守卫正盯着火场,没注意到他的编号。“里面情况怎么样?课长回来了吗?”沈砚之故意用半生不熟的日语问,声音压得很低,装作是从其他据点调来的。

“课长去医院了,里面就俩兄弟看着犯人。”一个守卫随口回答,眼睛还盯着浓烟。沈砚之心里一松,顺势推开门:“我来换班,你们去帮忙救火吧,这边有我。”守卫正想偷懒,立刻点头,转身就往火场跑。

沈砚之关上门,后背已经渗出冷汗。他沿着走廊往里走,脚步放得极轻,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审讯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守卫的闲聊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肥皂,正是李梅拓了钥匙印记的那块,昨晚他找瘸腿张借了工具,已经按印记刻了一把简易的铜钥匙。

走到审讯室门口,他轻轻推开门——两个守卫正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抽烟,聊的是昨晚赌场的输赢。沈砚之屏住呼吸,从腰间摸出之前苏清媛给的镇静剂钢笔,按下笔帽,针头“咔”地弹出来。他快步上前,左手捂住离他最近的守卫的嘴,右手把针头扎进对方的脖子,用力推注药剂——守卫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椅子上。另一个守卫刚反应过来,沈砚之已经扑了上去,用同样的方法制服了他。

解决完守卫,沈砚之才看向铁椅上的李梅。她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右脸颊的淤青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怯懦,看到沈砚之的瞬间,亮得像星星。沈砚之快步走过去,解开绑在她手腕上的麻绳——绳子勒得太紧,李梅的手腕已经发紫,还有几道渗血的划痕。

“沈哥……”李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嘴里的布条刚被扯掉,就急切地想说什么。“先别说话,”沈砚之从口袋里掏出水壶,喂她喝了两口,又把镇静剂钢笔递过去,“咬着,万一遇到人,别出声。”李梅点点头,紧紧咬住钢笔,双手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她被绑了一夜,腿已经麻了,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沈砚之赶紧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往门口走。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军靴声——是松井!沈砚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扶着李梅躲进旁边的杂物间,屏住呼吸。

松井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怒火:“一群废物!连个杂货店爆炸都搞不定!还有,谁让你们放外人进来换班的?”“课长,是个穿宪兵制服的,说……说您让他来的。”守卫的声音带着恐惧。“放屁!我根本没安排人换班!”松井怒吼,“快搜!那个沈砚之肯定混进来了,他要救那个女的!”

沈砚之在杂物间里握紧了拳头——松井还是识破了!肯定是去医院的路上起了疑心,说不定还打电话问了医院,发现佐藤夫人根本没早产。他低头看了看李梅,她的脸色发白,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慌,我能撑住”。

“课长,审讯室的守卫被打晕了!犯人不见了!”楼下传来特工的大喊。“追!封锁所有出口!尤其是后门!”松井的声音更近了,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沈砚之知道不能再等,他扶着李梅,轻轻推开杂物间的门,想从另一侧的消防通道走——可刚探出头,就看见小林带着两个特工从走廊那头过来,手里的枪已经举了起来:“在那儿!别让他们跑了!”

“跑!”沈砚之大喊一声,扶着李梅往消防通道跑。小林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擦着沈砚之的耳朵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灰。两人冲进消防通道,顺着铁梯往下跑,李梅的腿还在麻,好几次差点踩空,沈砚之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敢放慢脚步。

终于跑到后门,沈砚之推开门——外面已经被宪兵包围了!至少二十个宪兵,手里的步枪都对准了他们,枪口在阴沉的光线下闪着冷光。松井站在宪兵后面,脸色铁青:“沈砚之,你以为你能跑掉?”

沈砚之把李梅护在身后,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今天可能要栽在这里了——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越来越近。松井皱了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冲破晨雾,车身上贴着醒目的“日军伤员转运”标识,正朝着特高课后门冲过来!

“那是……圣玛利亚医院的救护车?”松井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救护车已经到了跟前。车窗摇下来,苏清媛的脸露出来,她对着宪兵大喊:“让开!有重伤员要送特高课医务室!耽误了你们课长要你们好看!”

宪兵们犹豫了——他们知道松井刚从这家医院回来,也认得“伤员转运”的标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枪。松井正要喊“拦住它”,苏清媛已经猛踩油门,救护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宪兵的包围圈冲过去!宪兵们纷纷躲闪,有的被车蹭到,摔在地上。

“快上车!”苏清媛对着沈砚之大喊。沈砚之立刻扶着李梅钻进后车厢,刚关上门,子弹就“砰砰”地打在车身上,车窗玻璃瞬间碎了一地。苏清媛猛打方向盘,救护车掉了个头,朝着法租界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车厢里,李梅靠在沈砚之怀里,脸色苍白,却突然伸手摸向自己的旗袍夹层——那里缝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她颤抖着掏出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190806”。

“沈哥……这是……”李梅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我从刘秘书的记事本上抄的……档案室的电子密码锁……数字是王怀安的生日……1908年6月……我怕忘了,就缝在夹层里……”

沈砚之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页上的褶皱,还有淡淡的血迹——应该是李梅被打时,伤口蹭到的。他紧紧攥着纸条,眼眶突然发热:“好……好样的,李梅,我们拿到了……”话还没说完,李梅的头就歪了下去,彻底昏了过去。

“李梅!李梅!”沈砚之赶紧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体力不支。苏清媛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轻声说:“别担心,我在医院准备了急救包,到了安全屋就能处理。”

救护车一路疾驰,穿过法租界的街道,最终停在与华界交界的“静安寺后门”——这里是之前约定的交接点。陈峰已经带着两个特工等在那里,靠在一辆黑色轿车上,嘴里叼着烟。

沈砚之扶着还没醒的李梅下车,走到陈峰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虹桥机场军火库的位置:“虹桥机场东侧,三号仓库,守卫人数二十,换班时间每两小时一次,军火主要是步枪和手榴弹。”

陈峰接过纸条,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眼神扫过昏过去的李梅,没有丝毫温度:“人我救了,情报我拿到了,两清。”说完,他转身就钻进轿车,发动机轰鸣,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苏清媛看着轿车的背影,皱了皱眉,对沈砚之说:“军统的人,从来都是这样,用完就扔,没有半点情义。以后能不跟他们打交道,就别跟他们打。”

沈砚之点点头,扶着李梅重新上车。救护车再次启动,朝着郊区的安全屋驶去。他看着怀里昏迷的李梅,又看了看手里的密码纸条,心里清楚——这次营救虽然成功了,但松井肯定会把账算在他头上,以后在银行的日子会更难;而且,就算有了密码,档案室还有松井手里的钥匙和宪兵队的封条,要拿到“清乡计划”,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车窗外,风还在刮,铅灰色的天空下,上海的屋顶像一片沉默的礁石。沈砚之握紧了李梅的手,眼神渐渐坚定——不管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为了李梅,为了那些还在等着情报的根据地同志,也为了这座孤岛上,还没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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