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英眨了眨眼，惊讶地说：“你们部队食堂也天天白水煮面条配红薯干？”
十分刻意，很是夸张。
她没等严辉回答，忽然就朝他伸出手。严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掌心触及的瞬间，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绪都停滞了一瞬。
太细了。
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纤细的腕骨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皮肤之下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柔软的脂肪层，只有薄薄一层皮包裹着清晰的骨节和微微跳动的筋络。
一种近乎脆弱的纤细。
她腕间内侧一道细微却清晰的搏动正一下下地撞击着他的指腹。
严辉喉结一滚，竟有些语塞。灯光下，他古铜色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少见的窘迫，视线微微移开了一瞬，才又转回来，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难得的解释意味：“我……每个月津贴和粮票，大部分都寄回来了。爹娘他们……苦日子过惯了，舍不得。”
林从英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呢？
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对视着，谁也不率先开口。
严辉终是败下阵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
“家属院确实要申请，有名额和条件。”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等我这次假期结束回部队，就打报告申请。只要批下来，”他顿了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我就回来接你。行不行？”
勉强行，林从英同意了。
严辉这次放假总共能在家待四天。这四天里，他几乎没闲着，把家里那几间土坯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该补的墙缝补了，该修的桌椅门窗修了，屋顶有些松动的瓦片也重新摆弄牢固。他还买了不少陈娟严建军平时舍不得买的日常必需品。
只是陈娟总是念叨着严刚不容易，好像好东西不给严刚就是浪费，他们稍微过得好一点就是对严刚的背叛。
没办法，严辉只能天天去镇上看望他大哥，给他带各种东西。
林从英跟着到学校的两次甚至没见到严刚，只能把东西先寄存在门卫室，让门卫转交给严刚。
“你们俩就该在校门口等他！稍微等会儿怎么了，又没事！把东西交到别人手里，那还能有好？那些人的手脚，哪个是干净的！肯定就被他们昧下了！” 陈娟得知东西被他们寄放在门卫室，立刻拔高了声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不满，仿佛那点吃食已经被人贪了去。
严辉正弯腰修理着院里的锄头，头也没抬，只淡淡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然而第二天，他依旧把东西放在高中门卫室的窗台上，对着门卫点了点头。
林从英站在他身后，嘴里叼着刚买的果丹皮，心里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虽然这几天严辉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但这丝毫没影响林从英天天跟着他来镇上“改善伙食”的好心情。
转眼就到了严辉假期结束要归队的日子。一大早，陈娟就忙活开了，最后塞给严辉的那个军绿色挎包鼓鼓囊囊，看着分量十足。
林从英正好从屋里出来，见状，随手从敞开的包口里掰了半个馒头，捏了捏那粗糙泛黄、还掺着不少麸皮和野菜碎末的质地，挑眉问道：“怎么不用白面蒸？你儿子路上吃这玩意儿不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