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滑腻，黑暗。
王铁柱感觉自己像被冲进了某种巨型生物的消化管道，在绝对的光滑和寒冷中失控地下坠。风声和管道壁的摩擦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死死攫住心脏。
“啊——！”前面传来李建国变调的尖叫，很快被下坠的噪音淹没。
不知滑落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倾斜的管道开始变得平缓，坡度减小。
噗通！噗通！
两声沉重的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
是水！冰冷的、流动的地下水！
巨大的冲击力让王铁柱瞬间呛了好几口水，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几乎窒息，头痛和身体的疲惫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暂时压制。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李建国！李建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黑暗中焦急地呼喊。
“这……这里……噗……冷死了！”旁边传来李建国牙齿打颤的回应，同样在扑腾着。
借着从极高处那个破碎检修口透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王铁柱勉强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流不算特别湍急，但冰冷彻骨。他们刚才滑出来的管道口在上方十几米处，是一个巨大的排水口或者检修口，此刻正往外冒着淡淡的白色寒气。四周是粗糙的岩石洞壁，看不到任何明显的人工痕迹。
暂时安全了？那个协议守护者应该下不来……吧？
王铁柱刚松了口气，忽然感觉脚下一紧，似乎被什么滑腻的东西缠住了！
他心中一惊，猛地向下潜去摸索，同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将数位笔对准水下！
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缠住自己脚的，竟然是一团如同水草般摇曳的、半透明的、内部闪烁着微弱数据流光的……线缆？！
这些线缆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正试图将他向下拖拽！
嗡！
王铁柱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数位笔脉冲，即使威力减半，在这水下近距离爆发，也瞬间让那团诡异的线缆剧烈抽搐起来，闪烁着混乱的电火花，迅速松开了他的脚踝，缩回了更深的水底黑暗中。
【遭遇“数据淤积体（低阶）”……已清除。】
系统提示证实了这鬼地方也不安全！连地下水里都被那见鬼的协议污染了！
“水……水里有东西！”李建国也惊恐地叫了起来，显然也遭到了袭击，正手忙脚乱地扑打着水面。
“别慌！用东西砸！光好像对它们有点用！”王铁柱喊道，同时艰难地维持着漂浮。他想起之前李建国用投影仪的光似乎能干扰那些数据怪物。
李建国闻言，慌忙举起那个已经焦黑报废的投影仪，虽然无法发光，但还是当成砖头一样朝着身边水面砸去，果然砸中了一团试图靠近的透明线缆，那线缆吃痛般缩了回去。
“得……得赶紧上岸！”王铁柱打着哆嗦，嘴唇都冻紫了。这水温太低，再待下去不被怪物拖走也要失温冻死。
他借着微光观察四周，发现水流似乎正朝着一个方向流动。他示意李建国跟上，两人顺着水流，艰难地向前游去。
地下河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就在王铁柱感觉体温越来越低，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
不是那种诡异的能量光，也不是血红色的指示灯，而是一种……柔和的、稳定的白色冷光？
“那边！有光！”李建国也看到了，激动地喊道。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用尽最后力气向光亮处游去。
光亮来自侧面的一个洞穴。两人挣扎着爬上岸边冰冷湿滑的岩石，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稍微缓过一口气，王铁柱才抬头打量这个洞穴。洞穴不大，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但里面却有人工布置的痕迹！那柔和的冷光来自镶嵌在洞壁上的几盏应急灯，虽然光线微弱，但在这个环境下却如同太阳般温暖。
洞穴中央，摆放着一张简易的金属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台老旧的、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产物的厚重笔记本电脑！电脑处于开启状态，屏幕亮着，正是那稳定白光的来源！
电脑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工具、几个空了的罐头盒、以及一个军用水壶。
这里有人？！或者说……曾经有人？
王铁柱和李建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希望。
王铁柱挣扎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张桌子。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没有任何操作界面，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极其简单的字符在循环滚动：
【S.O.S – 坐标：B7-F-11备份点下行，暗河支流003 – 幸存者：陈浩 – 能量即将耗尽……】
陈浩？！
是那个工牌的主人！那个运维工程师！他最后逃到了这里？！还留下了求救信号？！
王铁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尝试操作电脑，但键盘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整个系统只维持着这个最低限度的求救信号循环。
他注意到电脑旁边放着一个厚厚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笔记本。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和电路图的日志本。扉页上写着名字：陈浩。
王铁屏住呼吸，借着电脑屏幕的光，快速翻阅起来。
日志的前半部分，大多是专业的技术术语和设备维护记录，看得他头晕眼花。但到了后面，笔迹开始变得潦草、急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祂无处不在……在代码里，在数据流里，甚至在梦里……】 【……我不能回公司……他们都被标记了……高层可能早就被渗透甚至替换了……】 【……“深蓝守望”只是个幌子……公司真正想要的，是借助AZ-09的力量实现某种……永生？或者掌控世界？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我必须把消息传出去……但所有对外通道都被祂监控了……】 【……我发现了另一个备份……不是数据备份……是“锚点”本身的碎片！AZ-09的一部分本体物质！被藏在……】
后面的字迹突然中断，仿佛书写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页面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破纸面的痕迹。
再往后翻，只剩下一页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留言：
“后来者……如果你能看到……记住……” “协议并非完全失控……核心深处……仍有‘初始指令’残留……像病毒……像枷锁……” “找到‘锚点碎片’……或许能……重启……或……摧毁……” “小心……公司……小心……穿着……‘清洁工’制服的人……” “祂……害怕……纯粹的……‘混乱’……和……‘无意义’……”
笔迹到此彻底消失。
王铁柱放下日志，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信息量巨大！
公司高层可能知情甚至主导了这一切？为了永生或权力？
协议核心还有残留的“初始指令”，可能成为弱点？
“锚点碎片”AZ-09的本体物质，是重启或者摧毁的关键？
要小心“清洁工”？这又是什么？
而最后一句……“祂害怕纯粹的‘混乱’和‘无意义’”……
王铁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叠皱巴巴的“甲方需求清单”。
这玩意儿……岂不是“混乱”和“无意义”的集大成者？
难道……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芒开始急剧闪烁，变得明灭不定！
【能量即将耗尽……】的提示闪烁得越来越快。
“电脑快没电了！”李建国惊慌道。
王铁柱猛地合上日志，塞进怀里。他快速在桌子上搜索，找到了一把多功能军刀和一个似乎还能用的老式强光手电筒。
他刚把这些东西收好，笔记本电脑屏幕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洞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地下河水流的声音格外清晰。
“怎么办？彻底黑了……”李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铁柱摸索着打开那个老式强光手电。一道粗大的光柱射出，虽然不如现代LED手电明亮，但在这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已然足够。
“走，顺着暗河往下游走，一定有出口。”王铁柱的声音坚定了一些，陈浩的日志给了他新的方向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两人打着手电，再次踏入冰冷的地下河，顺着水流的方向，艰难前行。
【生存任务倒计时：15:58】
黑暗的河道仿佛没有尽头。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曳，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水温依旧冰冷，体力在快速消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自然的光亮！还有隐约的水流轰鸣声！
“出口！是出口！”李建国激动地喊道。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光亮越来越大，水流声也越来越响。他们走出洞穴，发现自己位于一个巨大的地下瀑布的顶端一侧！瀑布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而水潭远处，则有光线从洞口照入！
终于要离开这该死的地下了！
然而，就在他们寻找路径准备下去时，王铁柱手中的手电光柱无意中扫过了瀑布对面峭壁的一个凹陷处。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那是什么？”李建国也看到了，声音颤抖起来。
在对面的峭壁上，赫然镶嵌着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仿佛由水晶、血肉和金属强行融合而成的诡异“巢穴”！
巢穴的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和电缆混合物的脉络，正在微微搏动，散发着幽幽的紫红色光芒。巢穴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尚未成型的怪物胚胎在粘稠的液体中沉浮！
而在巢穴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洪荒气息的……暗紫色晶石！
【警告！发现“次级孵化巢穴（活跃）”！核心能量源：“锚点碎片（微缩）”！】 【极度危险！切勿靠近！】
系统的警告尖锐响起！
王铁柱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锚点碎片！AZ-09的本体物质！竟然在这里？！还被当成了孵化怪物的能量源？！
就在他们发现巢穴的瞬间！
巢穴表面那些搏动的脉络猛地亮起！巢穴内部那些沉浮的胚胎仿佛同时被惊醒，剧烈地蠕动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峭壁的阴影中，水潭的黑暗里，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被发现了！
而且，闯进了怪物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