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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在耳边嗡嗡作响,白思琳站在街边,良久才回过神来。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心头些许的燥热和混乱。

酒会。女伴。协议内容。

他总能如此轻易地用最简洁的字眼,将她卷入他设定好的轨道。若是之前,她或许会感到屈辱或抗拒,但此刻,在偷听到那场父子间剑拔弩张的对话后,这些词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她深吸一口气,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不再是浑浑噩噩,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心。无论这是一个怎样的局,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答案砸向自己。

回到公寓,她打开衣帽间。夏羽洋之前为她购置的那些战袍整齐地悬挂着,在灯光下流淌着奢华的光泽。她的目光掠过那件性感的黑色连衣裙,最终停在了一件相对低调的雾霾蓝长款礼服上。真丝材质,剪裁极简,线条流畅,只在单侧肩带上饰有细碎的水钻,像夜空中不慎洒落的星屑。不张扬,却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感。

她需要的是观察,是倾听,而不是成为全场焦点的花瓶。

化妆时,她比平时更用心。粉底轻薄,眼线微扬,选用的是豆沙色的唇釉,温柔又不会过于刻意。她将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锁骨,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平添几分慵懒的风情。

六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白思琳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拿起配套的手拿包,走去开门。

陈初晗站在门外。

他显然也是刚从公司过来,换上了一套更正式的Tom Ford黑色晚礼服,领结一丝不苟,袖扣是低调的铂金材质。看到她的瞬间,他的目光似乎凝滞了零点几秒,像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很准时。”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在她礼服上停留一瞬,“颜色很衬你。”

一句客套的、符合社交礼仪的赞美,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

“谢谢。”白思琳微微颔首,侧身出门。

车内气氛依旧沉闷。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白思琳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表表盘,一个极其微小的、泄露他并非完全放松的动作。

“是什么性质的酒会?”她试图打破沉默。

“一个慈善拍卖晚宴,陈家是主办方之一。”他言简意赅,“跟着我就好,不需要多说话。”

又是这样。把她当成一件需要随身携带的装饰品。

酒会设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香水与雪茄混合的奢靡气息。

陈初晗的手臂微微弯曲,白思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挽住了他。他的手臂肌肉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带着她步入会场。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惊讶、探究、审视、暧昧……各种复杂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五年前的金童玉女,以那样惨淡的方式收场,如今竟又并肩出现,还是以夫妻的身份——这无疑是今晚最引人遐想的八卦素材。

陈初晗面不改色,从容地与迎上来的宾客寒暄,介绍她时,语气平淡无波:“这是我太太,白思琳。”

“太太”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周围人群中激起一阵无声的涟漪。

白思琳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扮演着一个温顺娴静的妻子角色。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背上,但她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她发现,他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戒备森严。他与每个人交谈都保持着精准的距离,笑容恰到好处,却不达眼底。他的身体语言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防御状态,尤其是在面对几位年长的、看似与陈氏生意往来密切的富豪时,那种隐形的紧绷感尤为明显。

“初晗,真是难得见你带女伴啊。”一个略带轻佻的男声插了进来。是之前合作案的王总,他打量着白思琳,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陈太太?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陈初晗不动声色地侧身,稍稍挡住了对方过于直白的目光,语气淡了几分:“王总说笑了。内人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哦?是吗?”王总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陈总突然结婚,是找到了什么强大的‘贤内助’呢。”话语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白思琳的心提了起来。她感觉到陈初晗揽着她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解了围:“初晗,思琳,你们来了。”

是陈宇轩。他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对王总点了点头,自然地隔开了有些尴尬的气氛。“王叔,我爸在那边找您呢,好像有什么项目要谈。”

王总悻悻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陈宇轩松了口气,转向他们,压低声音:“哥,嫂子,你们可算来了。大伯刚才脸色不太好,你们小心点。”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宴会厅主位的方向。

白思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陈建雄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谈笑风生,目光却锐利如鹰,偶尔扫过他们这边,带着冰冷的审视。

陈初晗“嗯”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知道了。”

陈宇轩又和白思琳寒暄了几句, 然后就被朋友叫走了。

短暂的间隙,侍者端着酒盘经过。陈初晗替白思琳拿了一杯香槟,自己则取了一杯威士忌。

“尽量少喝。”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命令。

“谢谢。”白思琳接过酒杯,指尖无意间碰到他的,两人都迅速移开。

酒会进行到一半,拍卖环节开始。灯光暗下,焦点集中在舞台上。

白思琳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更肆无忌惮地观察着陈初晗。他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分明,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似乎对拍卖品毫无兴趣,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敲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一件当代艺术家的油画作品被高价拍出,引来一阵掌声。

下一件拍品被推上来时,白思琳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那是一条翡翠项链。蛋面饱满,色泽莹绿,水头极好,款式是有些年头的经典设计,透着温婉厚重的韵味。

拍卖师介绍道:“接下来这件拍品,是由陈初晗先生捐出的,其生母苏婉女士的旧藏——‘竹报平安’翡翠项链。起拍价一百万。”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白思琳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震惊地看向陈初晗。

他母亲的东西?!他竟然拿出来拍卖?!

灯光下,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但他依旧坐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仿佛那件与他有着深刻情感联结的物品,与他毫无关系。

白思琳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慈善,这可能是一场无声的对抗,一场对他父亲、或者对过去某种束缚的决绝切割。

竞拍开始。价格一路攀升。

陈初晗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最终,那条项链以超过起拍价五倍的价格,被一位海外藏家拍得。

锤音落下的那一刻,白思琳清晰地看到,陈初晗闭了闭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快速又极其痛苦的微表情,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后,他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一片死寂的平静,甚至端起酒杯,向那位成功竞拍者隔空微微致意。

白思琳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她忽然想起在银行听到的话——“你妈留下的那份东西”。

是这条项链吗?还是另有所指?

他到底在做什么?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

拍卖环节结束,灯光再次亮起。气氛重新变得热烈。

陈建雄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冷得像冰。

“初晗,很有魄力嘛。”他拍了拍陈初晗的肩膀,力道不轻,“婉婉的东西,你说卖就卖了。真是……长大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实则充满了讽刺和压制的意味。

陈初晗微微勾了下唇角,笑意未达眼底:“物尽其用而已。我想母亲也会希望它发挥更大的价值,而不是锁在保险柜里蒙尘。”

“是吗?”陈建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然后落在白思琳身上,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看来娶了太太,果然是不一样了,做事更有‘主张’了。”

白思琳感到一阵寒意。这话分明是把矛头引向了她,暗示是她的出现怂恿了陈初晗做出这种“叛逆”之举。

陈初晗自然听懂了。他往前半步,再次将白思琳挡在身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我的任何决定,都与他人无关。父亲多虑了。”

父子二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噼啪作响。

这时,一位侍者不慎将酒洒在了一位女士的裙摆上,引起一小片混乱,暂时打断了这对峙的局面。

陈建雄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别处。

陈初晗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绝。

白思琳看着他,看着这个在觥筹交错间戴着完美假面,却独自承受着巨大压力和痛苦的男人。那些冰冷的伪装,刻意的疏离,此刻在她眼里,都有了截然不同的解读。

她鬼使神差地,轻轻伸出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依旧紧握成拳的手。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倏地转头看她,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她的手心微凉,而他的手,冰冷彻骨,却在被她握住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甩开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遭的喧嚣、灯光、人影都模糊成了背景。

白思琳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其下汹涌的、痛苦的、复杂的暗流。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疼吗?”

这两个字,像一句咒语,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防线。

陈初晗的瞳孔猛地收缩,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以及一种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

假面舞会,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揭开了它隐秘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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