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像扯不断的丝线,将A市的CBD浇得一片朦胧。顾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落地窗外是翻涌的乌云,窗内,空气却比这秋雨更冷。
沈知意站在办公桌前,指尖攥着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面前的男人——顾晏辞,正低头看着文件,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寒潭,没有一丝温度。
“签了吧。”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结婚三年,她从最初那个眼里藏着星光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连笑都觉得疲惫的模样。
顾晏辞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离婚协议上“沈知意”三个字,薄唇微启,语气带着惯有的强势与嘲讽:“沈知意,你又在玩什么把戏?用离婚威胁我,你觉得这招还管用?”
沈知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顾总,我没力气玩把戏了。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现在交易该结束了。”
三年前,沈家濒临破产,是顾晏辞出手相助,条件是沈知意嫁给她,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堵住顾家那些关于他“不婚”的流言,也帮他稳固在集团的地位。她以为,朝夕相处,总能焐热这块寒冰,可三年过去,她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和忽视。
顾晏辞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走到沈知意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语气冰冷:“交易?沈知意,别忘了,是你哭着求我娶你的。现在想全身而退,问过我了吗?”
下巴被捏得生疼,沈知意却倔强地不肯示弱:“是,当初是我求你,但现在我后悔了。顾晏辞,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放过你?”顾晏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知意,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包括你的命,你凭什么说走就走?”他松开手,将离婚协议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协议我不会签,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知意看着被丢弃的协议,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知道,在顾晏辞眼里,她从来都不是“沈知意”,只是他的附属品,是他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顾晏辞,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段窒息的婚姻敲上最后的休止符。
顾晏辞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他捏了捏眉心,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习惯了沈知意的顺从和讨好,习惯了她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她突然的决绝,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
“张特助。”顾晏辞按下内线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盯着沈知意,她去哪,做了什么,随时向我汇报。”
挂了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沈知意撑着伞,一步步走进雨幕里,单薄的身影很快就变得模糊。他皱了皱眉,心里那股烦躁感越来越强烈,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沈知意离开顾氏大厦后,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那栋装修奢华却冰冷的别墅,而是去了医院。
走进肿瘤科病房,她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眼眶瞬间红了。母亲患癌晚期,已经时日无多,她一直瞒着顾晏辞,独自承担着这一切。之前为了给母亲治病,她不得不放下所有骄傲,求顾晏辞帮忙,甚至答应了他那荒唐的结婚条件。
“妈,今天感觉怎么样?”沈知意走到床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沈母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意意,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又和顾先生吵架了?”
沈知意摇摇头,强装镇定:“没有,妈,我们挺好的。医生说你最近恢复得不错,再坚持一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妈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沈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担忧,“意意,顾先生那样的人,心高气傲,你在他身边受了不少委屈吧?要是实在不行,就别勉强自己了,妈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沈知意再也忍不住,趴在母亲床边,眼泪无声地滑落:“妈,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让你担心……”
沈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傻孩子,妈不怪你。只要你能幸福,妈就放心了。”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沈知意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顾晏辞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她恨他的冷漠,恨他的霸道,可一想到母亲的病,想到当初他出手相助的恩情,又觉得无力反驳。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意每天都去医院照顾母亲,偶尔回工作室处理一些设计稿。她是一名室内设计师,有着自己的小工作室,只是结婚后,为了迁就顾晏辞,很少再亲自接单。
这天,她正在工作室画图,突然接到了张特助的电话。
“沈小姐,顾总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张特助的语气很客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沈知意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语气冷淡:“告诉顾总,我不会回去了。离婚协议我会重新拟一份,希望他能配合。”
挂了电话,沈知意再也没有心思画图。她知道,顾晏辞不会轻易放过她,可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和他纠缠下去了。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只想陪母亲走完最后一段路。
晚上,沈知意刚回到旅馆,就看到顾晏辞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在雨里等了很久。
“沈知意,你躲够了没有?”顾晏辞的语气带着怒火,眼神却有些复杂,“跟我回家。”
沈知意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顾晏辞,我说过,我不会回去的。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结束?”顾晏辞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沈知意,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只要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手腕被抓得生疼,沈知意用力挣扎:“顾晏辞,你放开我!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顾晏辞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偏执,“沈知意,你是我的妻子,只能待在我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事实。”
沈知意看着他偏执的模样,心里一阵绝望。她知道,和顾晏辞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东西,就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顾晏辞,你要是真的这么在乎我这个‘妻子’的身份,就请你尊重我一点。”沈知意停下挣扎,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我妈病得很重,我现在只想好好陪她,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就别再打扰我了。”
顾晏辞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沈知意的母亲会生病。他一直以为,沈知意只是在和他闹脾气,想用离婚来引起他的注意。他看着沈知意眼底的疲惫和绝望,心里那股烦躁感突然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心疼。
“你妈……得了什么病?”顾晏辞松开手,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一些。
“癌症晚期。”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顾晏辞的心上。
顾晏辞沉默了,他看着沈知意苍白的脸,突然想起这几个月,她总是早出晚归,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他却以为她是在外面鬼混,还对她冷嘲热讽。他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总,我累了,想休息了。”沈知意转身走进旅馆,关上了门,将顾晏辞隔绝在门外。
顾晏辞站在门外,听着门内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特助的电话:“查一下沈知意母亲的病情,联系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治好她。”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看着冰冷的门板,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他一直以为,只要掌控一切,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现在他才发现,他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顾晏辞没有再打扰沈知意,只是默默安排好了一切。他请了国内外最顶尖的肿瘤专家为沈母会诊,用了最先进的治疗方案,甚至亲自去医院,偷偷看着沈知意照顾母亲的样子。
看着沈知意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却依旧强撑着笑容安慰母亲,顾晏辞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开始反思自己,反思这段婚姻。他发现,不知不觉中,沈知意早已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还一次次用冷漠将她推开。
这天,顾晏辞又去了医院。他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沈母的声音:“意意,顾先生是不是来看过我了?”
“妈,你怎么知道?”沈知意的声音带着疑惑。
“我昨天晚上醒来,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窗边,看着你的样子,眼神很温柔,不像你说的那么冷漠。”沈母笑着说,“意意,顾先生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沈知意沉默了,她知道顾晏辞在默默为母亲付出,心里也有些动容,可一想到过去三年所受的委屈,又觉得很难释怀。
顾晏辞站在门外,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心里一阵激动。他推开门,走进病房,看着沈知意,眼神里满是真诚:“意意,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漠,不该忽视你的感受。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的。”
沈知意看着他,眼神复杂。她能感受到顾晏辞的改变,也能看到他眼底的真诚,可心里的那道坎,却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顾晏辞,我需要时间。”沈知意轻声说。
顾晏辞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我等你,多久都等。”
从那以后,顾晏辞每天都会来医院,帮沈知意照顾沈母,陪沈母聊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而是变得温柔又体贴。沈母看着他的变化,心里很是欣慰,经常在沈知意面前为他说好话。
沈知意的心,也在一点点融化。她开始试着接受顾晏辞的好,试着重新认识这个男人。她发现,抛开冷漠和霸道,顾晏辞其实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
就在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沈知意开始考虑给彼此一个机会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顾晏辞去医院给沈母送刚熬好的鸡汤。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一辆失控的卡车朝着人行道冲了过来,而沈知意正好在人行道上,准备过马路。
“意意,小心!”顾晏辞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冲上前一把将沈知意推开。
沈知意被推到一边,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回头一看,只见卡车狠狠撞在了顾晏辞身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黑色西装。
“顾晏辞!”沈知意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倒在地上的顾晏辞,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顾晏辞,你别吓我!医生,医生!”
顾晏辞躺在沈知意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沈知意的脸,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愧疚:“意意……对不起……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别说了,顾晏辞,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沈知意紧紧抱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住!”
顾晏辞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意……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可惜……来不及了……”
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顾晏辞!顾晏辞!”沈知意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你醒醒啊!你还没给我道歉,还没弥补我,你怎么能走?顾晏辞,我恨你!我恨你现在才说喜欢我,我恨你不等我原谅你!”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将顾晏辞抬上担架,推进了抢救室。沈知意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起顾晏辞为她做的一切,想起他温柔的眼神,想起他说“多久都等”,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疼。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沈知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母亲坐在床边,眼神里满是担忧。
“意意,你终于醒了。”沈母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顾先生他……”
沈知意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顾晏辞走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永远地离开了她。
顾晏辞的葬礼办得很隆重,顾氏集团的员工,商界的名流,都来送他最后一程。沈知意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看着顾晏辞的照片,眼神空洞。
照片上的顾晏辞,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
“顾晏辞,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了呢?”沈知意轻声说,“你知道吗?我早就不怪你了,我早就想原谅你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
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在为这段迟来的爱情哀悼。
顾晏辞走后,沈知意接手了他留下的一部分遗产,包括他为她母亲安排的后续治疗。沈母的病情在精心治疗下,得到了控制,虽然不能痊愈,却也能安享晚年。
沈知意重新打理起自己的工作室,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顾晏辞,想起他的冷漠,想起他的温柔,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来不及了”。
她经常会去顾晏辞的墓前,给他带他喜欢的威士忌,给他讲工作室里的趣事,讲母亲的近况。她会坐在墓碑前,静静地待上一下午,就像以前那样,陪着他。
“顾晏辞,我今天接了一个大单子,客户很满意我的设计。”
“顾晏辞,妈今天又念叨你了,说你做的鸡汤很好喝。”
“顾晏辞,我好像越来越想你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知意渐渐走出了悲伤,却始终没有再接受任何人。她心里的那个位置,永远留给了顾晏辞,那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却又在她准备接受的时候离开的男人。
又是一个深秋,雨又开始下了。沈知意撑着伞,站在顾晏辞的墓前,看着他的照片,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顾晏辞,我过得很好,妈也很好,你放心吧。”
“我知道,你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以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顾晏辞,我爱你。这句话,虽然迟到了很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却浇不灭她心里的思念。她知道,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到最后却成了她心中永远的遗憾。他们错过了太多,等到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时,却已经天人永隔。
有些爱,注定只能埋在心底,成为余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像深秋的落叶,只能在寒风中凋零,留下一地的萧瑟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