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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矿洞深处,晶洞净域柔和的光晕驱不散弥漫的担忧与压抑。空气里混杂着药草的苦涩和淡淡的血腥气。

阿萌蜷缩在净域边缘的一个角落里,小手抱着膝盖,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净域中央躺着的两个人。

唐澈和李梧并排躺在铺着干净兽皮的草垫上,双目紧闭,脸色都苍白得吓人。唐澈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李梧则更让人害怕,他安静得几乎没有声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但他的皮肤下,却隐隐有奇异的光晕在流转,时而明灭,引得周围净域的光罩都微微波动。

孙百草老人忙碌的身影在两人之间穿梭。他花白的头发散乱,额上布满汗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凝重。他先是小心地为唐澈换下额头上温敷的药巾,手指搭在他腕间细细感应,浑浊的眼中时而忧虑时而闪过一丝惊异。随后又立刻转到李梧身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他皮肤下光晕流转的规律,时不时极轻极快地刺入一根银针,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阿萌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只能把自己缩得更小,小小的肩膀因为压抑的抽噎而轻轻发抖。她怕极了。唐哥哥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李哥哥叫不醒,身上还会发光……这让她想起了爹娘被那些黑衣服坏人带走后再也没回来的那个晚上。那种冰冷的、被抛弃的恐惧,再一次死死攥住了她的小心脏。

终于,孙百草暂时停下了动作,捶了捶酸痛的腰背,长长吁了一口气。他走到水盆边,清洗着沾满药渍的双手,脸上的凝重稍缓。

阿萌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问道:“孙爷爷……唐哥哥和李哥哥……他们会死吗?”

孙百草转过身,看到小女孩那恐惧无助的眼神,心中一酸。他走到阿萌身边,蹲下身,用粗糙却温暖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却尽可能放得柔和:“傻孩子,别瞎想。你唐哥哥福大命大,只是累坏了,伤了些元气,爷爷已经给他用了药,好好睡一觉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那李哥哥呢?”阿萌的目光转向依旧无声无息的李梧,声音更小了,“他为什么还不醒?他身上……亮亮的……”

孙百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奇。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这复杂的情况。

“阿萌啊,”他拉着阿萌的小手,让她看向李梧,“你李哥哥呢,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关卡,像是在爬一座特别特别高的山,到了一个非常陡、非常难爬的地方。”

“爬山?”阿萌的注意力被稍稍转移,泪眼朦胧地看着孙百草。

“对,爬山。”孙百草用最简单的比喻解释道,“咱们人想变得厉害,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像是爬一座看不见顶的天梯,要一步一步,踏上很多很多级看不见的台阶。”

“变得厉害……像王叔叔那样吗?”阿萌想起王磐挥舞断刀的样子。

“你王叔叔啊,还在山脚下比较低的地方努力呢。”孙百草笑了笑,指着李梧,“而你李哥哥现在,正用尽所有的力气,往第一个真正的大平台上爬呢!那个平台,高高地悬在半山腰,叫做‘筑基’。”

“筑基?”阿萌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小脸上满是困惑。

“嗯,‘筑基’,就是打下最结实根基的意思。”孙百草耐心地解释,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咱们人身体里啊,都有一股天生的‘气’,平时散乎乎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爬那些矮台阶呢,就是把这散乎乎的‘气’,一点点收集起来,练得壮壮的,这叫‘炼气’。”

他比划着:“等你李哥哥把‘气’攒得足够多、足够壮实了,就像水壶里装满了水蒸气,他现在就要试着把这些‘气’,压啊压,压成像真正的山泉水一样,又沉又滑,能稳稳地存在肚子里一个小池塘里。这个过程啊,就叫‘筑基’!爬上了这个平台,人就完全不一样啦!”

“怎么不一样?”阿萌的好奇心渐渐被勾了起来。

“爬上去啊,力气就会变得很大很大,能一拳打跑最凶的野兽;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受了伤,好得也比普通人快得多;还能活很久很久,看着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呢!”孙百草描绘着,眼中也有一丝向往。

“那李哥哥能爬上去吗?”阿萌紧张地问,仿佛李梧真的在爬一座危险的高山。

“能!爷爷相信他一定能!”孙百草语气肯定,但眼底深处还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不过这平台又高又陡,很多人爬了一辈子,累坏了也够不着边儿呢。爬上去,就是另一重广阔的天地了。”

“那……那筑基上面,还有平台吗?”阿萌仰着小脸,觉得这个故事越来越神奇了。

“有啊!那可更高了,藏在云彩里呢!”孙百草抬手指了指洞顶,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天空,“筑基上面啊,还有个云雾缭绕的大平台,叫‘金丹’!得把肚子里那池塘‘水’,再使劲熬啊炼啊,用神魂之火去烧,最后凝成一颗圆溜溜、金灿灿、硬邦邦的‘宝贝豆子’!有了这颗金丹,那可就是真正厉害的神仙人物了!”

“神仙?”阿萌的眼睛瞪大了。

“对呀!能腾云驾雾,飞在天上;能活五六百岁,看遍世间变化;挥挥手就能引来雷电风雨呢!咱们不朽皇朝那些最最厉害的大人物,很多都在这个平台上。”

“哇……”阿萌的小嘴张成了圆形,彻底沉浸在了这个关于“天梯”的故事里,暂时忘记了害怕,“那再上面呢?还有吗?”

“再上面啊……”孙百草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神秘的敬畏,“那就是传说里的‘元婴’天阙啦!听说得把肚子里那颗金豆子小心地敲开,用毕生的修为和感悟当乳汁,从里面温养出一个白白胖胖、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婴儿来!”

“小婴儿?”阿萌想象了一下,觉得好奇怪。

“对,那婴儿就是第二条命!只要婴儿安好,人就哪怕身子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死!那等人物,已经是活在九天之上的老神仙、老祖宗咯!咱们寻常人几辈子都见不到一面的。”孙百草唏嘘道,结束了这个对阿萌来说如同神话般的讲述。

阿萌愣愣地出神,小小的脑袋里努力消化着“炼气”、“筑基”、“金丹”、“元婴”这些陌生的词语和它们代表的含义。她看看昏迷的李梧,似乎明白了他正在做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又非常危险的事情。

就在这时,草垫上的唐澈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呻吟,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到守在旁边的孙百草和阿萌身上。

“唐哥哥!”阿萌惊喜地小声叫道,想扑过去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先生!您醒了!”孙百草连忙俯身,“感觉如何?千万别乱动,您神魂之伤非同小可。”

唐澈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身旁的李梧,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李……李梧……怎么样?”

孙百草连忙道:“先生放心,李先生性命无碍!只是……只是情况有些奇特。”他将李梧正在自行尝试筑基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惊奇与不确定。

唐澈听完,心中稍安,但眉头却蹙得更紧。地脉灵乳的功效竟如此霸道奇特,竟能让重伤的李梧在昏迷中自发冲击筑基?这福祸,实在难料。他尝试运转体内力量,却发现经脉滞涩,神魂虚弱,那丝灵魂本源能量也黯淡了许多,显然最后时刻蜘蛛母皇的精神冲击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他看向李梧周身那越来越明显的能量波动,心中默默祈祷。如今强敌环伺,他自己又身受重伤,李梧若能成功筑基,无疑是天大的幸事……

然而,老天爷似乎总喜欢在人们看到一丝希望时,投下更深的阴影。

就在唐澈勉力思索后续该如何是好时——

“洞里的蝼蚁!给本座滚出来受死!”

一声尖锐、阴冷、充满了暴戾杀意的咆哮,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从矿洞之外钻入,狠狠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紧接着,一股强大、血腥、令人作呕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矿洞入口!这灵压远超之前的戈隆,带着一种纯粹的、筑基期的邪恶与强大威压!

王磐等人惊怒的呵斥声、武器慌乱出鞘的碰撞声、以及被灵压逼得连连后退的闷哼声立刻从洞口传来!

“哼!一群土鸡瓦狗,也敢占着灵穴?杀了我们血屠帮的人,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鸡犬不留!”

血屠帮那个一直未曾露面、据说已是筑基期的副帮主!他竟然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循着踪迹找上门来了!

洞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孙百草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手一抖,差点打翻旁边的药碗。

阿萌更是吓得小脸煞白,猛地扑到孙百草怀里,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刚刚因为听故事而生出的一点暖意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彻底淹没。

唐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深渊。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他自己重伤濒危,李梧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生死未卜。外面却来了一个状态完好的筑基期强敌!

王磐他们绝对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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