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府,唐府之中,不同于唐文昭的风轻云淡,这些天唐伯安一直忧心忡忡,此时的唐伯安已经无心去想自己被退婚的事了,只担心自己的父亲会被官府的人抓走。
反倒是唐文昭的小女儿唐桃笙,每天醉心于学习唐文昭给她的数学和物理书,在唐桃笙眼里,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多,顶聪明的便是自己的爹,自己的大哥脑子愚笨,不过人还是很好的。
唐桃笙很清楚,自己的爹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有把握的,所以完全不像唐伯安那般担心。
“爹,我听说县令去了林知府家中,要不你还是躲躲吧。”
唐伯安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道。
“大哥,我以前说你蠢笨你还不服气,爹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别忘了,爹如今在大虞文坛的地位。”
一旁的唐桃笙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说了一句。
她很清楚,自己的爹面对自己这个大哥,是懒得解释的,虽然唐桃笙看的也不太清楚,但她明白,自己的爹当年肯定非同一般,这一点从爹给自己的这几本书就能看得出来。
无论是那本数学书亦或是物理,唐桃笙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最重要的是,每当唐桃笙有不懂的问题问唐文昭,唐文昭总能轻松解答,仿佛那些在唐桃笙看起来无比困难的题目,在她这个爹眼里不值一提一般。
“伯彦呢?这几日怎么没见他人?”
唐文昭没有搭理唐伯安,而是问起了自己二儿子。
“他这些天一直在和他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一提到唐伯彦,唐伯安言语之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伯彦是你弟弟,我也没指望你们俩成多大的才,按各自的想法活着就成,真要是科举中了,进了那腌臜官场,反而不美。”
唐文昭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有些无奈道。
“可是和伯彦在一起的哪有什么好人,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唐伯安有些着急道。
“倘若是其他人,我自然是会管的,不过伯彦虽然浑了些,却也知道轻重,明白大局,他这般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要学坏也早就学坏了。”
唐伯安笑道。
“爹,我回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长相俊秀,满脸洒脱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
“早就和你们说了,我爹是鼎鼎有名的唐解元,岂会少你们的钱?”
年轻人看着身后的那群人,满脸得意道。
“见过唐解元。”
那群人为首之人前几日在谢进家中见过唐文昭,更见识过唐文昭扇县令的样子,原本还很是嚣张的模样瞬间收敛起来,学着文人的模样像唐文昭行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唐文昭只是粗略的瞥了此人一眼,就明白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听自己小儿子唐伯彦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来收账的。
“欠他们多少钱?”
唐文昭很清楚,有什么问题自家人关上门再讨论,现在先帮儿子还清欠款。
“连本带利一共是十三两。”
唐伯彦想了想,说道。
“唐解元还个本钱就成,九两。”
为首之人赔笑道。
“你倒也算识时务,伯安,让人去取十三两银子来,说好的多少便是多少。”
唐文昭看向一旁的唐伯安说道。
“爹!”
唐伯安愤愤道,似乎有很大的意见。
“我说了,去取银子!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唐文昭提高声音道。
唐伯安眼看自己的爹要发火,瞬间怂了,转身让下人去库房取银子去了。
无论是唐文昭还是唐伯安,平日里都很少出门,身上一般也不带什么银子,顶多就是带几两碎银子应急罢了。
很快,一个婢女用托盘端着银子走了过来。
“点点,看看够不够。”
唐文昭看着为首之人,说道。
“唐解元哪里的话,整个姑苏府谁不知道唐解元的大名,又岂会短我这点银子,不用点,不用点。”
为首之人连忙摆了摆手道。
唐文昭听到这话,给婢女一个眼色,婢女当即端着银子来到那人面前,那人低头拿了银子。
“唐解元,冒昧叨扰,实在抱歉。”
此人拿了银子之后,急忙赔罪道。
唐文昭听到这话,懒得和此人多说话,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等这些人离开之后,唐文昭面前就只剩下唐伯彦和另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欠这么多钱?难道你去赌钱了?”
唐文昭一边刮着茶杯,一边说道。
十三两银子,对一般家庭而言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是很大一笔钱,对唐府而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毕竟唐家账面上也就两三千两银子罢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整天不务正业,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天天就在外面鬼混!”
唐伯安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恨铁不成钢道。
“我当然知道了,爹打了知县,这么长脸的事,我岂能不知道,这些天我那些伙计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此时的唐伯彦无比放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个梨子就吃。
唐文昭看着自己小儿子这般做派,倒也不急,唐文昭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倘若真是做了亏心事,不会是这般模样。
“昨日我在赌坊赌钱,输了,那些人是放印子的,九出十三归。”
唐伯彦满不在乎道。
“二哥你不是喜欢赌钱的性子。”
唐桃笙看着唐伯彦,说道。
“唐解元,不是二哥赌的钱,是我,他是替我还的赌债,这个钱不还的话,那些人要断我的手指头。”
一旁的那个少年急忙说道。
这个少年看穿着倒也不算多破旧,但也远比不上唐伯彦的穿着,想来家里有些余财,但不多,因此才会染上赌博的恶习。
听到这话,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唐伯安瞬间被噎住了,唐伯彦作为他的弟弟,他自然能说得,但此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很多话他是说不得的。
“你叫什么名字?”
唐文昭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回唐解元的话,小侄姓沈名纯安,唐解元叫小侄纯安就行。”
唐文昭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沈纯安,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手里端着茶杯,也不说话,这让沈纯安内心感到压力很大,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他可是听说了,眼前这位可是连县令大人都敢打的猛人,这要是看自己不顺眼,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伯彦在外广交好友我不会管,他本身也不是读书的料,但老夫不会允许他身边有好赌之人,赌之一字,贻害无穷,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唐文昭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下面站着的沈纯安。
沈纯安听到这话,感到压力愈发大了,这话如果是他父母说,他可能不会听,但唐文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所谓十赌九诈,纯安你若能戒了这赌,这些银子老夫也就替你还了,不用你再还,倘若戒不掉,这十三两银子你要悉数奉还,以后老夫也不会再允许伯彦和你有所往来,倘若届时他不听老夫的话,老夫不介意打断他的腿。”
唐文昭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无比狠辣的话。
这话一出,即便是唐伯彦也坐不住了。
“爹,不必如此吧?”
唐伯彦很清楚自己这个爹的性子,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他丝毫不怀疑唐文昭到时候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沈纯安听到这话,急忙躬身行礼。
“小侄定会把这赌戒了。”
唐文昭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唯有赌徒的话最不可信,这样吧,老夫正打算重开书院,届时你来书院跟着老夫读书,若是让老夫发现你再赌,老夫要你好看。”
唐文昭喝了口茶道。
十多年前,唐文昭刚从京城回到姑苏府的时候,曾经开过书院,教过不少学生,后来唐文昭有其他事要忙,就把书院关了,现在看到沈纯安这般模样,顿时起了重开书院的心思。
“到时候你们兄弟俩也来。”
唐文昭看向唐伯安唐伯彦两兄弟道。
唐伯安听到这话,很是高兴,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科举,唐伯彦则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