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势太大，周宴今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额发也带着湿气。
单看模样比初棠泼酒那会儿还狼狈，神情却带着股冷峻。
目光里的阴鸷，在触及初棠那刻慢慢消散。
初棠瞪大了眼，脖子上起了一片红色的风团，呼吸道被堵得难受，眼眶也越来越重。
今晚一直漂浮不定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支点。
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
两人站在门口，一时都没有动。
只剩屋外的雨声。
初棠鼻尖发红，眼睫浸湿，眼尾也湿漉漉的。
周宴今眸光复杂。
垂在身侧的手指刚动了动，初棠便吸了吸鼻子，后退了半步。
“我这是生理性反应，你知道的吧，控制不住的。”
嗓音还带着哭腔，周宴今喉结滚了滚，不置可否：“先吃药吧。”
他递过去手里的袋子，正是野火隔壁街那家药店的。
里面装着跟初棠桌上一模一样的过敏药。
连上面的字迹都几乎一样。
初棠接过袋子，把桌上原本的那盒推到看不见的角落里。
她倒水喝药，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周宴今这才把视线挪开。
这间房子不大，平常就初棠一个人住，一室一厅的布局。
家具都有些旧了，东西不多，明显都是初棠的审美，一点外人的痕迹都没有。
玄关比较小，门口只有一个小小的鞋架，上面的鞋子一目了然。
周宴今垂眸扫过，原本紧绷的脸上终于多了点懒散的笑意。
“你那个弟弟呢？连双拖鞋都不配有？”
初棠刚把药咽下去，被周宴今这话弄得差点又咳嗽起来。
她难得有点后悔。
早知道应该听孟瑶的话，独居女性家里就该放点男性用品。
明天她就买点男士内裤挂阳台，再买双男士拖鞋放门口。
总好过现在，家里一点外人的东西都找不到。
初棠转身，笑咪咪的。
“他在我家里一般什么都不穿的，用不上拖鞋。”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噢。”
周宴今笑了一声，眼里多了点恍然大悟。
他点点头，手指已经碰上了自己的衬衫扣子。
“原来你家还有这规矩。”
平心而论，三年过去，周宴今的身材管理做得很到位，肌理线条变得更好看了。
筋骨分明的小臂抬起，单纯解衣扣这个动作，都赏心悦目。
湿透的衣领散开，先是平直的锁骨，紧接着微微鼓起的胸肌也初露端倪。
第三颗扣子解开，周宴今的动作顿住，抬眸正对上她的眼。
“还满意吗？”
转头就显得心虚了，初棠定在原地，眼神有些飘忽，脸蛋上控制不住地漫上绯色。
“借卫生间一用？”
周宴今认真地望着她，低声询问。
他还是站在门外，发梢偶尔滴下颗水珠，被他抬手捋了一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初棠终于还是错开目光，转身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把一条毛巾扔了过去。
“新的，卫生间在左手边。”
周宴今把毛巾拿了下来，初棠已经转身收拾起了桌上的药盒。
“好。”
他应得自然，两人像是暂时画了休战符，没了在酒吧里剑拔弩张的氛围。
卫生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初棠伸手把角落里过期的药拿出来，犹豫了一下，跟新买的一起，整齐地码进药箱里。
初棠有些出神，门口突然又传来敲门声。
这次她多了个心眼，开了条缝，露出双眼睛往外看。
“初棠，是我。”
门外的男人头发微卷，正弯唇笑着。
见初棠开门，他举起了手里的碗。
“没有打扰到你吧，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着把鸡汤趁热给你送过来。”
门外的是江融，一楼江姨的儿子。
初棠原本不认识，只是偶然跟沈大爷打招呼的时候碰上了，也礼貌地朝人笑了笑。
那之后，初棠碰见她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京北大学的。”
“那是高材生啊。”周边有邻居搭腔。
“他自己争气，学习上我没操过心，工作也是自己找的，公司叫蓝什么曜。”
“蓝曜？那可是大集团，年薪不得好几十万啊。”
“小棠，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在外面还是不方便。”
两人一唱一和，差点没把目的写在脸上。
她们和郑晟闻那种明显的恶意不同，却更难拒绝。
不打算恋爱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拒绝，初棠说自己有男朋友了，江姨隔天就打听出来，她身边接触最多的异性是师兄姜为舟，已经有未婚妻了。
简直比孟瑶过年回家，家里催婚的亲戚还难缠。
眼前，江融不见她搭话，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
“对了，你顺利见到池总了吗？”
“听说你们最近在接触蓝曜传媒，下次我留意下，看能不能帮你搭个线。”
“这是老家带来的鸡，我妈说你太瘦了，得多补补。”
“这汤你慢慢喝，碗我明天上来拿就行。”
连下一次见面都安排好了。
初棠蹙了蹙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了，裹着雾气的门被推开。
初棠眼眸亮了一分，转头望向周宴今。
拧得半干的衬衫被他随意扔到门边的脏衣篓里，周宴今手里还拿着条粉色的毛巾，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正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上的水。
很符合初棠的预期，够帅、够暧昧。
如果不是，他脚上非要穿着那双小几码的粉色拖鞋的话。
门口的情形似乎没让周宴今有多意外，他只是顿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初棠一眼。
眼神交汇一瞬，骨节分明的手直接越过初棠的肩，接过了碗。
他喝了一口，微微侧头，又极为自然地将汤喂到初棠嘴边。
“还不错，你试试？”
初棠眼睛都瞪得圆了几分，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他。
周宴今忍着笑意，几乎是将人圈在怀里，手里的碗又往前送了几分。
“嗯？”
余光里，江融还盯着，初棠闭了闭眼，轻轻抿了一口。
像小猫喝奶。
才象征性地喝了半口，就又抬眸望他，眼含警告。
再惹就要真生气了。
周宴今见好就收，就着初棠喝过的位置，帮人帮到底，一口气把剩下的汤都喝完了。
“多谢。”
他直接把碗递了回去。
江融机械地接过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初棠，这位是？”
听见这问话，周宴今饶有兴味地垂眸。
那明显被取悦到的眼神，让初棠心里憋的气又多了几分。
虽然她是想拿周宴今挡桃花没错，可直接承认是男朋友，这个狗男人的尾巴不得翘上天。
她冷着脸，改了原本的说辞。
“我前夫。”
？
两个男人齐刷刷地望向她。
江融话都有些结巴了：“哈哈，没听说你还结过婚。”
初棠笑眯眯的：“之前跟江姨说过的，我离异，老家还有个女儿，她可能当我开玩笑吧。”
江融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还是没有完全打消怀疑。
“对，之前我们闹了点别扭。”
周宴今顺着初棠的话，一把揽过她的肩，察觉她抗拒的意思，手下还紧了些。
“现在还在哄，还没哄好。”
他说着亲昵地凑近，初棠皱着眉躲，两人更像闹别扭的小情侣。
江融待不下去，干笑两声：“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门啪的一声关上，初棠刚要把周宴今推开，就听见他问。
“我女儿呢？”
初棠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直接下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刚利用完我就扔？”周宴今抓住她的手腕。
“谁教你的啊？旎旎。”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缱绻，几乎是贴着她耳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