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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法国《时装》杂志的采访邀请,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林知意疲惫却紧绷的神经。这不再是某个资本操控的平台,而是全球时尚界的权威声音。它的认可,代表着一种纯粹基于设计和创意的国际性肯定,其分量远非“Nexus”平台的流量扶持或周雨晴的联名诱惑可比。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机——紧随“砺刃”系列上线“Nexus”之后,仿佛是命运对她坚持独立道路的一次犒赏。

她几乎能想象出江辰得知这个消息时铁青的脸色,也能揣测到沈墨深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可能掠过的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这小小的、来自巴黎的肯定,是她凭借自身才华赢得的战利品,是她挣脱棋盘上被动命运的第一步实质性证据。

“答应他们!必须答应!”苏暖得知后,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我的天!《时装》!知意你要火了!国际范儿了!”

就连一向沉稳的赵静,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是对你作品最好的肯定。”

林知意压下心中的激动,谨慎地回复了邮件,确认接受采访,并与对方敲定了通过视频会议进行专访的时间。她没有将这份喜悦大肆宣扬,反而更加低调地投入到采访准备中。她仔细梳理品牌故事,准备设计灵感阐述,甚至练习在镜头前的言谈举止。她知道,这次采访既是机遇,也是考验,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采访当天,林知意特意选择了工作室一面素雅的墙作为背景,穿上自己设计的“砺刃”系列中的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别着那枚“破碎盾牌”胸针,显得干练而富有力量。视频接通,屏幕那端的亚历山大·罗什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士,他的提问专业而深入,从“新生”系列的创作背景,到“砺刃”系列的设计哲学,再到她对东方美学与现代设计融合的见解。

林知意起初有些紧张,但谈到自己热爱的设计时,她逐渐放松下来,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她讲述破碎与重生的故事,却巧妙地将个人经历隐去,聚焦于更普世的情感共鸣;她阐释“砺刃”的锋芒,强调其并非攻击性,而是保护自我、捍卫独立的勇气。她的表达清晰、真诚,又不失深度。

采访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气氛非常融洽。结束时,亚历山大·罗什由衷地赞叹:“林小姐,您的作品和您的思想一样令人印象深刻。我相信,这篇报道会引起很大反响。”

送走了“客人”,林知意关掉电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成就感涌上心头。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高光时刻,与沈墨深无关,与江辰无关。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几天后,“砺刃”系列在“Nexus”平台上线,凭借独特的设计和《时装》杂志即将报道的预热消息,果然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订单量稳步增长。但与此同时,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开始在社交媒体和一些小众论坛上悄然出现。

起初是几条看似客观的“专业测评”,指出“砺刃”系列某件作品的某个细节处理“有待商榷”,或是工艺上存在“非标椎化”问题,语气看似中立,却带着引导性的挑剔。接着,开始有匿名账号发帖,暗示“知意”品牌的设计理念“过于强调负面情绪”,“可能对消费者心理产生不良影响”,甚至牵强附会地将“破碎”元素与某些不吉利的象征联系起来。

这些言论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水花,但很快,就像被精心策划过一样,开始有节奏地被转发、扩散,并出现了更多攻击性的言论,质疑林知意炒作个人经历,消费情感,设计华而不实等等。水军操作的痕迹相当明显。

“肯定是江辰那个王八蛋搞的鬼!”苏暖气冲冲地把手机递给林知意看,“你看这些账号,都是新注册的,说话阴阳怪气!”

林知意看着那些充满恶意的评论,心慢慢沉下去。她认得这种手段,这是资本打压独立声音的惯用伎俩——用海量的、看似来自“大众”的负面评价,来混淆视听,抹黑品牌形象。江辰果然不会坐视她顺利发展。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沈墨深依旧沉默。他明明看到了这一切,却没有任何表示。难道在他看来,这种级别的舆论攻击,也只是“不入流的杂音”,不值得他再次“清理棋盘”?还是说,他想借此进一步考验她的抗压能力?

林知意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些噪音,将精力集中在订单处理和客户沟通上。她让苏暖帮忙收集那些明显是水军的证据,以备不时之需,但并未急于公开反驳。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回应,对方越是来劲。

这天晚上,她正在工作室核对发货清单,门铃响了。这么晚会是谁?她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江辰。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西装也有些褶皱,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食盒的东西。这与他一向精致体面的形象大相径庭。

林知意不想开门,但江辰执拗地按着门铃,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知意,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们谈谈。就五分钟。”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反而透着一股……近乎哀求的意味?林知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但只开了一条缝,身体挡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

江辰看到她,眼神复杂,将手中的食盒递过来:“路过一家你以前喜欢的甜品店,给你带了点吃的。”

“谢谢,我不需要。”林知意没有接,“江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知意!”江辰伸手抵住门,语气急切起来,“我知道网上那些言论让你困扰了。但那不是我做的!是周雨晴!是她背着我动用周家的资源在打压你!”

林知意瞳孔微缩。周雨晴?不是江辰?

“她看到《时装》要采访你,慌了!她怕你真正崛起,威胁到周氏珠宝的地位,更怕……怕我还会对你……”江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堪,“她一直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

林知意审视着江辰的表情,试图分辨他话中的真伪。他的焦急和懊恼看起来不像是装的。难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有误?真正的黑手是那个看似温柔无害的周雨晴?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林知意语气依旧冰冷,“无论是你还是她,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有区别!”江辰急切地说,“知意,我承认我以前混蛋,我伤害了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彻底毁掉你!周雨晴不一样,她和她背后的周家,做事没有底线!你斗不过他们的!听我一句劝,接受沈墨深的安排,或者……或者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别再硬扛了,太危险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真实的担忧,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是对周雨晴和周家的恐惧。这让林知意感到意外。原来,江辰也有怕的时候。

“我的路,我自己会走。”林知意不为所动,“不劳江先生费心。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回吧。”她说着,就要关门。

“知意!”江辰死死抵住门,眼神痛苦地看着她,“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知道错了。我现在才明白,什么门当户对,什么白月光,都是狗屁!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这一刻,江辰卸下了所有骄傲和伪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卑微地乞求原谅。若是在几个月前,看到他这般模样,林知意或许会心软。但此刻,她的心像被冰雪封冻,没有任何波澜。

“江辰,”她看着他,目光平静而疏远,“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无法弥补。有些路,走过了就无法回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的后悔,与我无关。”

说完,她用力关上了门,将江辰和他那迟来的忏悔,彻底隔绝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能听到门外江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呼吸声,然后是渐渐远去的、沉重的脚步声。

林知意缓缓滑坐在地上,心情复杂。江辰的突然出现和坦白,带来了新的信息,也搅乱了她原本的判断。如果幕后黑手真是周雨晴,那意味着她面对的是一个更阴险、更不择手段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还拥有强大的家族资源。

而沈墨深的持续沉默,也显得更加意味深长。他是在等待什么?等待她被周雨晴逼到绝境,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还是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甚至算计之中?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将她拉入不同的漩涡。她只想安静地做设计,为什么就这么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那个她几乎快要忘记的、来自巴黎的匿名邮箱——伊莎贝拉。

邮件标题很简单:“小心周家。”

内容也只有短短几句话:

“林小姐,听闻你近况,为你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但也为你担忧。周氏家族在业内的名声并不好,为达目的惯用阴损手段,尤其擅长利用舆论和关系网扼杀潜在威胁。周雨晴看似温柔,实则比她父辈更甚。与虎谋皮,万分谨慎。若需帮助,可随时联系我。”

连伊莎贝拉都特意发来警告!林知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江辰的坦白,伊莎贝拉的警示,都指向了周雨晴和周家的危险。

她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台上,“逆鳞”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红光,像一只警惕的眼睛。

暴风雨的前奏已经响起,来自不同方向的暗流正在汇聚。她不能倒下,更不能退缩。

她打开电脑,开始起草一份声明。不是去反驳那些具体的污蔑,而是要以更强势的姿态,阐述“知意”品牌的核心价值和精神。她要主动引导舆论,而不是被动应对。

同时,她给《时装》杂志的亚历山大·罗什回复了一封邮件,感谢采访的同时,也委婉提及了近期网络上出现的一些不实信息,并附上了一些能证明品牌理念积极向上的客户反馈和专业评论。她需要借助权威媒体的声音,来对抗那些阴暗角落里的攻击。

做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城市安静下来,但林知意知道,暗处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周雨晴、江辰、沈墨深……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四周是汹涌的暗流和窥视的眼睛。

她拿起那枚“逆鳞”项链,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和力量。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一次,她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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