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摩擦着井壁,发出“沙沙”的声响,把我一点点往上提。井口那点灯笼的光晕越来越大,像是一只窥探的眼睛。我紧紧攥着刚从井底撬下来的那块暗红玉佩,入手沉甸甸的,那股子冰寒煞气顺着掌心往胳膊里钻,竟让我手腕上“恶煞印”的刺痛都麻木了几分。这玉,比怀里那块更凶!
快到井口时,我听到上面传来赵大志带着哭腔的喊声:“镇哥儿!你没事吧?下面啥动静啊?吓死俺了!”
还有张铁嘴故作镇定的催促:“快!加把劲拉上来!”
我心里冷笑,这老狐狸,肯定感应到了井下的异常。我故意放缓了上升的速度,将那块暗红玉佩飞快地塞进怀里,紧贴着之前那块邪玉。两块玉一碰触,我浑身猛地一激灵!就像两块冰撞在一起,没有融合,反而是极其排斥地互相冲撞!一股冰寒刺骨,一股暴戾灼热,两股截然不同的煞气在我胸口打架,搅得我气血翻涌,差点松手掉下去。
我强忍着不适,终于被拉出了井口。冷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手脚冰凉。
“咋样咋样?下面有啥?”赵大志赶紧把我扶住,一脸关切和后怕。
张铁嘴也凑过来,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不住地往我身上瞟,特别是胸口的位置:“小子,下面……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妈的……下面邪门得很!有骨头!还有……好像有个黑影嗖一下蹿过去了,没看清是啥,阴气重得吓人!”我刻意隐瞒了暗红玉佩的事。
“黑影?”张铁嘴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怀疑,“除了黑影,没别的了?比如……比如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张庙祝,你觉得下面应该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张铁嘴被我问得一噎,眼神躲闪了一下,干笑道:“呵呵,老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既然没什么发现,那可能就是些积年的阴秽之气作祟,待老道我日后做法驱散便是。你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答应你的事,老道我记着呢。”
他想赶我走?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我没动地方,反而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之前那块邪玉(蟠螭纹,泛黑气的那块),在手里掂量着:“庙祝,你见识广,帮我看看,这玉是个什么来历?我戴着它,总觉得不太安稳。”
灯笼光下,邪玉泛着幽幽的乌光,里面的黑丝缓缓游动。
张铁嘴一看到这玉,眼睛瞬间直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下意识就伸手想来拿:“这……这是……快给老道我瞧瞧!”
我手一缩,把玉握紧:“庙祝,看看可以,不过你得先跟我说说,那‘幽冥印记’和‘至阳之物’的事。还有,这清风观的枯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井底的阴气,跟我这玉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我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诈他。果然,张铁嘴脸色变了几变,看看我手里的玉,又看看那口枯井,最后盯着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贪婪,有忌惮,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相似?你……”他死死盯着我,“你在下面,到底还发现了什么?”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我怀里那块暗红玉佩,可能是因为靠近了井口,或者是被张铁嘴的气息刺激,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出一股微弱的红光!虽然隔着衣服,但那红光还是透了出来!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邪玉乌光也骤然增强,像是在与红光对抗!
“你!”张铁嘴猛地后退一步,指着我胸口,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身上还有一块!你拿到了井里的‘血煞玉’!”
血煞玉?原来这暗红玉佩叫这个名字!
这下瞒不住了。我索性不再伪装,冷冷地看着他:“张庙祝,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这枯井,这两块玉,还有你说的‘阴司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千方百计引我下来,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驱邪那么简单吧?”
赵大志在一旁都看傻了,看看我,又看看张铁嘴,结结巴巴地说:“啥……啥玉?还有一块?镇哥儿,你啥时候……”
张铁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变幻不定,时而凶狠,时而犹豫。他看看我手里的邪玉,又忌惮地瞄一眼我胸口透出的红光,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颓然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罢了罢了……时也命也……”他喃喃道,“老道我算计半生,没想到……没想到这‘阴阳双玉’,最终还是落到了一起,还是落在你这个‘巡阴判官’的后人手里……”
巡阴判官的后人?他又提到了这个!我心头巨震!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
“说清楚!”我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张铁嘴抬起头,脸上再无之前的油滑,只剩下一种苍老的疲惫和深深的恐惧:“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你手上的‘幽冥印记’,你怀里的‘阴阳双玉’,都指向百年前那场几乎颠覆阴阳秩序的‘幽冥之乱’。作乱的主角,是一对孪生鬼王,它们的本命魂器,就是这两块玉——‘阴煞玉’(黑色蟠螭)和‘血煞玉’(暗红蟠螭)!”
我低头看着手中乌光流转的阴煞玉,又感受着怀里血煞玉的灼热,心跳如鼓。鬼王魂器?!
“那场动乱最后被镇压,双玉散落。阴煞玉据说流落民间,而血煞玉,则被镇压在这口汇聚地阴之气的枯井之下,由我这一脉的祖师看守看管,借此地阴之气消磨其凶性。”张铁嘴继续道,声音沙哑,“老道我守了几十年,本以为能平安度过余生,没想到……近几年井内异动频繁,血煞玉煞气外泄,我镇压不住,才想找命硬之人下去探查,甚至……甚至希望借他人之手,将这烫手山芋移走……”
原来如此!他找我来,是想让我当替死鬼,把镇压血煞玉的责任转嫁给我!
“那槐荫老煞又是怎么回事?”我追问。
“槐荫老煞?”张铁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你说乱葬岗那个?它……它恐怕是当年那对鬼王麾下的一个小头目,侥幸逃脱,一直在寻找它的主子,或者说,寻找这两块玉!你带着阴煞玉,又沾染了幽冥印记,就像黑夜里的明灯,它不找你找谁?”
一切似乎都连上了!槐荫老煞,双玉,幽冥之乱……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卷入了百年前一场惊天动地的阴间秘辛之中!
“根治印记的方法呢?”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张铁嘴苦笑着摇头:“难!难如上青天!‘幽冥印记’是那对鬼王独有的标记,如同附骨之疽,寻常法门根本无用。除非……除非能彻底掌控这‘阴阳双玉’,以双玉之力,反向炼化印记。或者,找到传说中的‘纯阳之宝’或‘至阳命格心血’,强行洗练。但前者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被双玉反噬,魂飞魄散;后者……更是渺茫。”
掌控双玉?纯阳之宝?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两个法子,听起来都希望渺茫。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阴阳双玉突然同时剧烈震动起来!阴煞玉乌光狂闪,血煞玉红芒大作!两股煞气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像是受到了某种共同的召唤,变得狂暴不安!
“不好!”张铁嘴脸色剧变,猛地看向乱葬岗的方向,“是它们……它们感应到了!有大家伙被惊动了!快走!”
他话音未落,远处乱葬岗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如雷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愤怒,震得整个清风观都仿佛在颤抖!
槐荫老煞?不!这气息,比槐荫老煞恐怖十倍不止!
我胸口一闷,喉咙发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怀里的双玉烫得像两块火炭!
赵大志直接吓瘫在地,裤裆又湿了。
张铁嘴面如死灰,哆嗦着嘴唇:“来了……真的来了……小子,你自求多福吧!老道我……我先走一步!”说完,他竟不顾形象,连滚带爬地朝着观外跑去,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妈的!这老狐狸跑得倒快!
我强忍着双玉冲撞带来的痛苦和远处那恐怖咆哮的压迫感,一把拉起吓傻的赵大志。
“走!回义庄!”
现在,只能依靠自己了。这阴阳双玉是巨大的危机,或许……也是唯一的一线生机。我必须尽快弄清楚,该如何驾驭它们,否则,不等那“大家伙”找来,我自己就先被这双玉给折腾死了。
夜色浓重,危机四伏。我和赵大志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逃回义庄的方向。身后,那来自乱葬岗的恐怖咆哮,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