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天色依旧是蒙蒙亮。
苏铭像往常一样,推着他的泔水车,走出了王府的偏门。
他的心跳得比平时快很多,怀里那个用破布包裹的瓷瓶,仿佛有千斤重。
他没有直接去泔水张那里。
而是推着车,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巷子。
这是他这几天早就踩好点的地方。
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塌了半截的院墙,墙角下长满了杂草,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势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好能照在这里。
苏-铭将车停好,靠在墙角,看似在歇脚,实际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东方的天际线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然后慢慢变成一抹瑰丽的橘红。
终于,一缕金色的阳光,冲破云层,洒在了破旧的墙头上。
就是现在!
苏铭立刻从怀里掏出瓷瓶,拔开木塞,将里面三颗已经重新凝聚成形的、鸽子蛋大小的黑色药丸倒了出来。
药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他想象中的丹药完全不同。
他将药丸并排放在一块清理干净的石板上,让它们尽情地沐浴着初升的朝阳。
一个时辰。
他必须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
这段时间,是他最紧张的时候。
他一边要盯着药丸,一边还要警惕四周,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
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幸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里实在太偏僻了,除了几声野猫的叫声,再无其他动静。
当阳光完全覆盖了三颗药丸,将它们晒得微微发热时,苏铭估计着,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颗药丸拿起,放进嘴里。
没有想象中的苦涩,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他的喉咙,直冲而下!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药力,瞬间在他腹中炸开!
那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剧烈的灼痛感,从五脏六腑开始,疯狂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呃!”
苏铭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上滚落。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一寸寸地敲碎,然后再用烈火重新锻造!
每一根筋,每一条肌肉,都在这股霸道的药力下,被强行撕裂,再重组!
这痛苦,比他想象中要猛烈一百倍!
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蜷缩在墙角,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浑身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了。
他知道,这是壮骨丹在发挥药效。
木簪的记忆里说过,这是强健筋骨的丹药。
他必须撑过去!
撑过去,就是一片海阔天空!
他立刻盘膝坐好,强忍着剧痛,开始运转《铁牛劲》的法门。
他引导着丹田里那股本来还很微弱的劲力,去疏导体内那股狂暴的药力。
起初,他的劲力就像是小溪流撞上了惊涛骇浪,几乎要被瞬间冲垮。
但他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渐渐的,那股狂暴的药力,似乎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顺着《铁牛劲》的行功路线,缓缓流动起来。
热流所过之处,原本剧烈的疼痛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和舒畅。
他能“看”到,自己的骨骼,正在变得更加致密,更加坚韧。
筋脉也被拓宽了数倍,充满了韧性。
原本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亏空的身体,在这股药力的滋养下,如同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铭再次睁开眼睛时,体内的灼痛感已经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表面渗出了一层黑乎乎、带着腥臭味的油腻杂质。
这是丹药伐毛洗髓,排出的体内污垢。
他的身体,仿佛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变得无比通透和轻盈。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噼里啪啦!”
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从他身体各处传来。
他随意地挥了一拳。
呼!
拳风带起一阵气爆,将地上的灰尘都吹了起来!
这么大的威力?
苏铭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看向旁边那辆沉重的泔水车。
这辆车装满时,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推动。
现在,车是空的。
他走过去,单手抓住车辕,轻轻一抬。
那辆至少有上百斤重的木板车,竟然被他像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地单手举了起来!
“这……”
苏铭看着自己手里的独轮车,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力量……太惊人了!
这还只是一颗壮骨丹的效果!
他还有两颗!
而且,木簪说过,这只是恢复了三成药效的丹药!
要是完整的丹药,那该有多恐怖?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另外两颗药丸小心地收好。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得赶紧去把差事办了,然后回府。
他放下独轮车,推起来,感觉像是推着一团棉花,毫不费力。
等他到了泔水张那里,交了差事,推着空车往回走时,他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里。
回到王府,依旧是那两个打瞌睡的老护院。
苏铭低着头,推着车,快步走了进去。
刚穿过偏门,迎面就走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家奴。
为首的,是家奴里一个有名的刺头,叫王二麻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平时没少欺负新人。
王二麻子看到苏铭,立刻斜着眼,挡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苏铭吗?听说你小子最近走了狗屎运,弄了个出府的差事啊?”
他身后的几个家奴也跟着哄笑起来。
“二麻子哥,这小子天天一身臭味,离他远点。”
“就是,别脏了您的衣服。”
王二麻子却不以为意,他伸出手,拍了拍苏铭的泔水车。
“小子,在外面捞到什么油水了?拿出来,孝敬孝敬你二哥我。”
这是明抢了。
换做以前,苏铭肯定会忍气吞声,甚至把自己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都交出去,只求息事宁人。
但现在……
苏铭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二-麻子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一样。
“你说什么?小子,你再说一遍?”
他身后的狗腿子也叫嚣起来。
“你敢跟二麻子哥这么说话?找死啊!”
“我看他是推了几天泔水,脑子也跟泔水一样糊涂了!”
王二麻子脸上挂不住了,狞笑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苏铭的衣领抓了过来。
“我看你是皮痒了,今天二哥就给你松松骨!”
苏铭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没有躲。
就在王二麻子的手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往前一推。
他甚至没怎么用力,只是用了和平时推门差不多的力气。
“砰!”
一声闷响。
王二麻子那一百六七十斤的壮硕身体,像是被一头发狂的公牛迎面撞上!
他整个人“蹬蹬蹬”地倒退了七八步,最后收势不住,一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几个狗腿子脸上的嘲笑,还僵在脸上。
王二麻子自己也懵了,他坐在地上,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疼得他半天喘不上气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苏铭。
这个平时任人欺负、瘦得跟猴一样的家伙,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苏-铭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推着自己的车,从目瞪口呆的众人中间,平静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