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别墅庭院，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谢晚棠推开车门，指尖刚触到微凉的空气，便下意识皱了眉。
往常这个时间，别墅门口总会亮着一盏暖黄的灯，王妈会笑着迎出来接过她的外套，偶尔还能闻到祝司域炖的汤香。
可今天，庭院里一片漆黑。
只有廊檐下的感应灯在她踏上台阶时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门前散落的几片玫瑰花瓣——那是她亲手种的红玫瑰，前几天还开得热烈，此刻却枯败得只剩褐色的花萼。
“王妈？”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别墅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穿过玫瑰园的呜咽声。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谢晚棠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门开了，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司域？”她又喊了一声，脚步急促地往里走。
指尖刚碰到墙壁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暖黄的灯光瞬间填满房间。
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被茶几上的东西牢牢吸住。
那是两个红色的小本子，封面印着“离婚证”三个烫金大字，旁边还放着一枚银色的袖扣——那是她去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天价古董袖扣，祝司域收到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谢晚棠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颤抖着伸过去，却在快要碰到离婚证时缩了回来。
她不信。
祝司域那么爱她，怎么可能真的离婚？
他一定是在闹脾气，是在等她回来哄他。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只要她软下语气说几句好话，他就会立刻笑盈盈地扑过来抱住她，说“我没有生气，只是想你了”。
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机械而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将您拉入黑名单，请稍后再拨。”
黑名单？
谢晚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又试着打了几次，结果依旧。
慌乱中，她想起祝司域的姐姐，立刻拨通了越洋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头传来压抑的怒火：“谢晚棠，你还有脸打电话来？司域为了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姐，不是的，司域他……”
“别叫我姐，我担不起！”祝司域的姐姐打断她，声音里满是失望，“司域已经跟我说了所有事，是你自己把他推开的。你现在找不到他，纯属自作自受！”
电话被猛地挂断，听筒里的忙音像针一样扎进谢晚棠的耳朵。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离婚证的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旁边的袖扣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愚蠢。
这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谢晚棠猛地抬头，眼里瞬间燃起希望——是祝司域回来了！
可走进来的，却是李玄尧和祝清欢。
李玄尧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手里提着几个奢侈品袋子，看到谢晚棠，脸上立刻堆起熟悉的温柔笑容：“晚棠，你回来啦？清欢今天吵着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我带她去买了点食材。”
祝清欢则扑到谢晚棠身边，抱着她的腿撒娇：“谢阿姨，我要吃排骨！”
以往看到这一幕，谢晚棠总会心头一软。
可今天，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看着李玄尧，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会来？”
李玄尧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语气，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模样：“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孤单，就带清欢过来陪陪你。对了晚棠，”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谢氏集团的股份转让协议，你看什么时候签一下？清欢现在入了谢家族谱，总该有些资产保障。”
谢晚棠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李玄尧的名字赫然在受让方那一栏。
原来，他来这里，从来不是为了陪她，而是为了钱。
过往的种种瞬间突然涌上心头：他总是恰到好处地示弱，总是在她事业有成时提出各种要求，总是在她和祝司域之间挑拨离间……
那些她曾以为的“深情”，全都是精心编织的骗局。
“滚。”
一个字，从谢晚棠的齿缝里挤出来。
李玄尧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晚棠，你说什么？”
“我说，你带着清欢，立刻从我家滚出去。”谢晚棠猛地站起身，眼神冰冷得像淬了霜，“股份你想都别想，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李玄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谢晚棠会突然翻脸，刚想发作，却被祝清欢的哭声打断。
“爸爸，谢阿姨好凶！”祝清欢瘪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李玄尧见状，立刻收敛了怒气，弯腰抱起孩子，冷冷地看了谢晚棠一眼：“晚棠，你别后悔。”
说完，他抱着祝清欢转身就走，连带来的食材都没带走。
别墅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谢晚棠缓缓走到祝司域的房间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才推开。
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书桌上摆着他的科研笔记，床头柜上放着他常用的眼镜，衣柜里挂着他的衬衫，甚至连他最喜欢的那盆多肉植物，都还摆在窗台上。
只是，抽屉里的情书不见了，书架上的旅行合照不见了，衣柜最底层的婚戒盒子也空了。
他走得很彻底，只留下了那些与“爱情”无关的旧物。
谢晚棠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科研笔记。
翻开第一页，是她的名字，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字迹青涩而认真——那是大二那年，祝司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晚棠，以后我的每一个实验成果，都想第一个和你分享。”
笔记上的字迹渐渐模糊，谢晚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纸页上，晕开了一片墨痕。
她想起祝司域在实验室里专注的样子，想起他为她熬粥时笨拙的模样，想起他在冰岛极光下对她许下的诺言，想起他受伤时忍着疼还笑着说“我没事”……
原来，她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纯粹的爱。
可她却把这份爱当成了跳板，当成了发泄怒火的工具，当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亲手毁掉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深夜的别墅里，只有女人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