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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时,林默正蹲在学校围墙外的梧桐树下,用树枝勾勒杂货铺的招牌草图。粗粝的地面被划出深深的沟痕。不远处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突然被一阵桌椅翻倒的巨响打断,那声音尖锐得像玻璃在金属上刮擦,让他手里的树枝猛地折断。

“把画给我!” 少年林默的怒吼穿透围墙,混着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哄笑。林默站起身时,后背的旧伤隐隐作痛 —— 那是昨天帮张婶搬煤球时抻的,少年林默还硬塞给他半块烤红薯说 “表哥你比我妈还能扛”,此刻那点暖意被这声怒吼冲得一干二净。

他扒着围墙往里看,砖缝里的碎玻璃硌得掌心发麻。初二(三)班的教室里,少年林默正把一张课桌掀得四脚朝天,铁皮文具盒从桌肚滚出来,里面的铅笔、橡皮撒了一地,其中半块粉色橡皮缺了个角 —— 那是萌萌上周送他的,上面还印着模糊的小猫脸。

“画的什么?给我看看啊!” 后排男生怪声怪气地喊,手里挥舞着张漫画纸。林默眯起眼,看清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一个扎羊角辫的女人跪在地上腌酱菜,旁边站着个没爹的孩子,头顶写着 “寡妇儿子” 四个黑体字,墨迹浓得像没干的血。

少年林默像头被激怒的小兽,扑过去抢漫画时,校服袖口的补丁被课桌钉子勾住,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棉絮。那是苏婉用他穿旧的秋衣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格外结实 ,总说 “要经得起拉扯”。“够了!” 班主任的教鞭敲在讲台上,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本上,“林默,叫你家长来!”

林默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突然想起昨天清晨。少年林默背着书包出门时,帆布包侧面的网兜里插着支新钢笔,是用搬煤球挣的钱买的,笔帽上的电镀层闪着亮。他当时还得意地说 “今天要让刘志强看看”,此刻那支钢笔正躺在满地的碎玻璃旁,笔帽摔得变了形。

校门卫室的铃铛响了三遍时,苏婉才骑着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赶来。车筐里放着个粗布包,里面是刚腌好的糖醋蒜,用保鲜膜仔细裹着 —— 她本是顺路给聚福楼送酱菜,接到老师电话时,围裙都没来得及换,蓝布表面还沾着点深褐色的酱汁,像不小心溅上的星子。“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苏婉的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指关节因为常年泡在卤水里而有些发白,虎口处贴着块胶布,是昨天削芥菜时被刀划的。她的目光扫过教室门口散落的桌椅,突然顿住,视线落在墙根那团被踩烂的漫画纸上。

林默躲在走廊拐角的柱子后,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被他捏得变了形。烟草的涩味混着远处飘来的酱菜香,让他喉咙发紧。他看见苏婉弯腰捡起那团漫画纸,指腹在 “寡妇” 两个字上轻轻摩挲,然后默默将纸团塞进围裙口袋,动作轻得像在拾起一片落叶。“林默妈妈,你看看黑板。” 数学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苏婉转过身时,肩膀明显瑟缩了一下 —— 黑板右侧用白色粉笔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没爹的野种”“寡妇儿子”“酱菜缸里长大的”,最下面画着个弯腰腌菜的女人,旁边跟着个哭丧着脸的小孩,旁边用红粉笔圈着 “林默” 两个字。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几个老师停下手里的活,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苏婉身上。少年林默梗着脖子站在墙角,校服领口的纽扣崩开一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皱的白背心,上面还沾着昨天搬煤球蹭的黑灰。

苏婉没说话,只是从讲台上拿起板擦。她踩着板凳往上够时,蓝布围裙的下摆垂下来,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衬裤。板擦在黑板上缓缓移动,白色的粉笔灰像雪片似的落在她的发顶、肩膀,很快积起薄薄一层,像落了场微型的雪。

“这孩子……” 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婉打断了。

“他只是太想爸爸了。” 苏婉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每个人心上。她的板擦顿在 “寡妇” 两个字的位置,粉笔灰簌簌落在手背上,“建军走那年,他才三岁,总以为爸爸还会回来,每天都在门口等。”

林默的手指猛地攥紧烟盒,硬纸壳的边缘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记忆突然像决堤的洪水 —— 十八岁那年,他因为母亲在同学面前说漏嘴他在打零工,回家后就掀翻了桌子。母亲蹲在地上捡碎碗片时,他吼道 “你懂什么!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那时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肩膀轻轻发抖,却没说一句重话。“老师,对不起。” 苏婉从板凳上下来时,膝盖在铁架上磕出轻响。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粉笔灰混着酱汁在蓝布上晕开,“阿默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墙角的少年身上,突然补充道,“他爸爸以前总说,男孩子要学会保护妈妈,只是他还没学会怎么用对方式。”

少年林默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他抬起头时,眼里的倔强像被戳破的气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掉下来。林默看见他的手指在裤缝上反复摩挲,那里还留着搬煤球磨出的茧子,粗糙得像块砂纸。

苏婉牵起少年的手往外走时,他没有挣扎。母子俩的影子被走廊的阳光拉得很长,苏婉的布鞋踩着满地的粉笔灰,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经过林默藏身的柱子时,少年突然挣脱苏婉的手,转身往回跑,却被苏婉一把拉住。“妈,我没错!”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苏婉的手背上,“他们骂你是……”“回家吧,酱菜该翻坛了。” 苏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她替少年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指尖在他耳后轻轻碰了碰 —— 那里有块小小的疤痕,是小时候追跑时撞到酱菜坛留下的,“新腌的黄瓜该加盐了,你不是说要学怎么掌握咸淡吗?”

林默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烟盒里的烟已经被他捏成了粉末。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的某个清明,他在母亲的墓前烧了一沓纸钱,其中夹杂着张被揉皱的照片 —— 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和母亲的合影,他皱着眉站在旁边,母亲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有些局促。

风从走廊的窗户灌进来,吹得黑板上残留的粉笔灰簌簌落下。林默走到黑板前,拿起板擦。粗糙的木板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他想起苏婉刚才擦黑板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慢,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白色的粉笔灰粘在他的指缝里,像母亲晚年总抹不净的药粉。

“师傅,借个火。” 他拦住路过的校工,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时,照亮了他眼角的湿痕。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母亲替他道歉、替他收拾烂摊子,却从未说过一句 “谢谢”。

校门口的自行车棚里,苏婉正在给那辆旧自行车打气。少年林默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里画着什么,侧脸的泪痕还没干。苏婉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打气筒的 “呼嗒” 声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林默掐灭烟头,烟蒂在脚下碾得粉碎。他突然想起昨天苏婉说的话:“阿默这孩子,心里其实软得很,就是嘴硬,随他爸。” 那时他还不懂,此刻看着少年在泥地里画出的小小酱菜坛,突然明白了 —— 那些看似坚硬的铠甲下,藏着的不过是个害怕失去母亲的孩子,和一个用温柔默默守护他的母亲。

夕阳把母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胡同口的老槐树下。林默远远跟着他们,看见苏婉从自行车筐里拿出那包糖醋蒜,塞给少年一半,自己留了一半。两人边走边吃,糖醋的酸甜味仿佛顺着风飘过来,混着远处收废品的铃铛声,像首温柔的歌谣。他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他们身边时,正看见少年把一瓣蒜塞进苏婉嘴里。“妈,今天的蒜加了冰糖吧?” 他的声音还有点发哑,却没了刚才的戾气。苏婉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的光,像两朵被岁月腌透了的花。“我刚才去建材市场,王老板说下周有批货架要安装。” 林默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有点不自然,“正好缺个打下手的,管饭,一天二十块。”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你要是有空……”

少年没说话,只是往苏婉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林默看见他把手里的糖醋蒜往苏婉兜里塞了塞,动作笨拙得像只刚学飞的鸟。苏婉的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掌心的粉笔灰蹭在少年的发顶,像撒了把碎星子。

胡同里的煤球炉开始冒烟,各家各户飘出饭菜的香气。林默走在母子俩身后,看着他们的影子在暮色里慢慢融合,突然觉得心脏某个空缺的地方,正被这 1998 年的晚风,吹得慢慢变软。他摸出裤袋里的黄铜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在余晖里显得格外清晰 —— 年轻的苏婉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背景里的酱菜坛上,正开着朵小小的向日葵。

原来有些铠甲,从来都不是为了伤害别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苏婉擦掉的涂鸦,还有他自己此刻胸腔里,这颗被愧疚与温暖反复烘烤的心脏。

粉笔灰在阳光里飘着,林默蹲在学校围墙外的梧桐树底下,拿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杂货铺的招牌草图。地皮硬,划下去一道深一道浅的。操场那边传来砰砰的篮球声,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桌椅被掀翻了,那声音刺耳得很,吓得他手里的树枝“咔嚓”一下折了。“把画给我!” 围墙里传来少年林默的吼声,夹着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哄笑,乱糟糟一团。林默站起来,后背昨天帮张婶搬煤块时抻着的地方,又隐隐作痛。那小子昨天还硬塞给他半块烤红薯,说“表哥你比我妈还能扛”,现在这点热乎劲儿,全被这声吼冲没了。

他扒着围墙缝往里瞅,碎玻璃碴子硌得手心发麻。初二(三)班教室里,少年林默正把一张课桌掀了个底朝天。铁皮文具盒从桌肚里滚出来,铅笔、橡皮撒了一地,有半块粉橡皮缺了个角——那是萌萌上周送他的,上面印的小猫脸都磨糊了。“画的啥?给大伙儿开开眼啊!” 后排一个男生怪腔怪调地喊,手里挥着一张漫画纸。林默眯眼看清了,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一个扎俩小辫儿的女人跪地上腌酱菜,旁边站着个小孩,头上顶着四个黑乎乎的大字——“寡妇儿子”,那墨色浓得像是没干的血。

少年林默像头发了疯的小牛犊子,扑过去就抢。校服袖子上的补丁“嗤啦”一声,被桌角的钉子挂住,撕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旧棉花。那是他妈苏婉用他穿破的秋衣改的,针脚歪歪扭扭,但缝得死结实——就跟她每次缝东西时念叨的一样,“得经得住拉扯”。“够了!” 班主任的教鞭“啪”地敲在讲台上,粉笔灰簌簌往下掉,“林默!叫你家长来!”

林默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猛地想起昨天早上。那小子背着书包出门,帆布包侧兜里插着支新钢笔,亮闪闪的,是他搬煤块挣的钱买的。他还得意地说“今天非得让刘志强瞧瞧”。这会儿,那支钢笔就躺在教室地上的碎玻璃旁边,笔帽都摔瘪了。

校门口传达室的铃铛响过三遍,苏婉才骑着那辆锈得不像样的自行车赶到。车筐里放着个粗布包,里面是刚腌好的糖醋蒜,用塑料薄膜仔细裹着——她本来是顺路给聚福楼送酱菜的,接到老师电话,连围裙都没顾上摘。蓝布围裙上还沾着几块深褐色的酱点子。“对不住啊老师,我来晚了。” 苏婉的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指关节因为老泡在卤水里,有点发白,虎口那儿还贴着块胶布,是昨天削芥菜让刀划的。她目光扫过门口东倒西歪的桌椅,突然停住了,盯着墙根那团被踩得稀烂的纸。

林默躲在走廊柱子后面,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快被他捏扁了。烟草的涩味混着远处飘来的酱菜味儿,堵得他嗓子发紧。他看见苏婉弯下腰,捡起那团纸,手指头在“寡妇”那两个字上停了一下,像是想把它抹平,然后一声不响地把纸团塞进了围裙口袋,轻得像是捡了片树叶。“林默妈妈,你看看黑板。” 数学老师的声音硬邦邦的。苏婉转过身,肩膀明显缩了一下——黑板右边用白粉笔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没爹的野种”、“寡妇儿子”、“酱菜缸里泡大的”……最底下画了个弯腰腌菜的女人,旁边跟着个哭丧脸的小孩,还用红粉笔圈着俩字:“林默”。

办公室里一下子静得吓人。几个老师都停了手里的活儿,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苏婉身上。少年林默梗着脖子站在墙角,校服领口的扣子崩掉一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灰的白背心,还蹭着昨天搬煤块留下的黑印子。

苏婉没吭声,走到讲台拿起板擦。她踩上凳子去够高处的字,蓝布围裙下摆垂下来,露出里面打补丁的衬裤。板擦在黑板上慢慢移动,白粉笔灰像下小雪似的,落在她头发上、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这孩子……” 班主任刚开口,就被苏婉打断了。“他就是……太想他爸了。” 苏婉的声音不高,却像根小针,轻轻扎了一下。她的板擦停在“寡妇”那两个字上,粉笔灰簌簌落在手背上,“建军走那年,他才三岁,总觉着他爸还能回来,天天在门口等。”

林默的手指猛地攥紧烟盒,硬纸壳边硌得掌心生疼。记忆像开了闸——他自己十八岁那年,就因为他妈在同学面前提了句他在打零工,回家就把桌子掀了。他妈蹲地上捡碎碗片,他吼着“你懂个屁!我脸都让你丢光了!”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肩膀轻轻抖着,一句重话也没说。“老师,对不住。” 苏婉从凳子上下来,膝盖在铁架子上磕了一下。她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粉笔灰混着酱汁在蓝布上洇开一片。“阿默给大伙儿添麻烦了,我回去好好说他。” 她顿了顿,看向墙角的少年,声音低了些,“他爸以前总说,男孩子得学会护着妈……他就是,还没学会该咋护。”

少年林默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他抬起头,眼里的那股倔强劲儿像被戳破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咬着嘴唇不肯掉下来。林默看见他的手指头在裤缝上使劲搓着,那里有搬煤块磨出的老茧,糙得像砂纸。

苏婉拉起少年的手往外走,他没挣。娘儿俩的影子被走廊的太阳拉得老长。苏婉的布鞋踩在满地的粉笔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走过林默藏身的柱子时,少年突然甩开他妈的手想往回冲,被苏婉一把拽住了。“妈!我没错!”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砸了下来,掉在苏婉手背上,“他们骂你是……”“回家吧,” 苏婉的声音带着种不容商量的温和,她替少年理了理扯歪的衣领,手指在他耳朵后面轻轻碰了碰——那儿有道小疤,是小时候追跑撞酱菜坛子磕的,“新腌的黄瓜该加盐了,你不是说要学着看咸淡么?”

林默看着娘儿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的烟彻底捏成了碎末。他忽然想起穿越前那个清明,在妈的坟前烧纸,里面夹了张揉得皱巴巴的照片——是他十八岁生日时跟妈的合影,他皱着眉站一边,妈的手搭在他肩上,笑得有点不自在。

走廊的风吹进来,吹得黑板上没擦净的粉笔灰往下掉。林默走到黑板前,拿起板擦。粗糙的木把硌着手心,他想起刚才苏婉擦黑板的样子,那么轻,那么慢。白粉笔灰沾在他手指缝里。“师傅,借个火。” 他拦住路过的校工。打火机火苗窜起来,照亮了他眼角的水光。烟雾缭绕里,他好像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妈替他赔不是、替他收拾烂摊子,却连句“谢”都没说过。

校门口的自行车棚里,苏婉正给那辆破自行车打气。少年林默蹲在地上,拿树枝在泥地里划拉着什么,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苏婉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打气筒“呼哧呼哧”的声音里,藏着一声轻轻的叹气。

林默把烟头踩灭碾碎。他猛地想起昨天苏婉的话:“阿默这孩子,心其实软乎着呢,就是嘴硬,随他爸。” 那会儿他还不明白,现在看着那小子在泥地上画的小酱菜坛子,突然懂了——那身硬壳子底下,不过是个怕没了妈的孩子,和一个用自个儿的软和劲儿,默默护着他的妈。

夕阳把娘儿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一直铺到胡同口的老槐树底下。林默远远跟着,看见苏婉从车筐里拿出那包糖醋蒜,掰了一半塞给少年,自己留了一半。俩人边走边吃,那股酸甜味儿好像顺着风飘了过来,混着远处收破烂的铃铛声。

他紧走几步赶上去,正好看见少年把一瓣蒜塞进苏婉嘴里。“妈,今儿的蒜搁冰糖了吧?” 他嗓子还有点哑,但那股横劲儿没了。苏婉笑着点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的光。“我刚去建材市场,王老板说下周有批货架要装,” 林默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话有点磕巴,“正好缺个打下手的,管饭,一天二十块。” 他瞅了瞅少年,“你要有空……”

少年没吱声,只是往苏婉身边又靠了靠,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林默看见他把手里剩下的糖醋蒜往他妈兜里塞了塞,动作笨笨的。苏婉的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一下,掌心的粉笔灰蹭在他头发上。

胡同里各家煤球炉子开始冒烟,饭菜的香味飘出来。林默走在娘儿俩后头,看着他们的影子在暮色里慢慢融在一块儿,心里头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这1998年的晚风吹得软和了一点。他摸出裤兜里的黄铜怀表,打开表盖,里面那张旧照片在夕阳里格外清楚——年轻的苏婉抱着襁褓里的他,身后的酱菜坛子上,开着朵小小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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