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外,云海翻腾。
两尊当世绝顶的大人物,在此对峙。
赤阳真人周身烈焰熊熊,烧得虚空都泛起褶皱,热浪滚滚,仿佛要将这天穹都焚出一个窟窿。
天剑山主古剑在手,整个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剑意冲霄,割裂云海,锋锐之气让万物都为之失色。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触即发。
“天剑山主,你当真要与老夫为敌?”
赤阳真人周身火焰暴涨三尺,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天剑山主没有回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古剑。
剑尖斜指苍穹,一股更加恐怖的剑势正在凝聚。
整个天地的灵气都开始暴动,疯狂地向着那柄古剑汇聚而去。
赤阳真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知道,对方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将起未起的千钧一发之际。
两人同时一顿。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心底升起。
那并非杀气,也并非威压。
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凌驾于万道之上的绝对法则。
就好像,有一位无上存在,从沉睡中睁开了双眼,淡漠地投来了一瞥。
在这一瞥之下,他们引以为傲的修为,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力量,都变得渺小不堪。
赤阳真人升腾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天剑山主凝聚的剑势,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两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
山谷之中,岁月静好。
沈子越刚刚给萱萱削好了一支新的炭笔。
“给,省着点用,这山里的木炭可不好找。”
他把炭笔递给萱萱,自己则重新躺回摇椅,准备继续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
“谢谢哥哥。”
萱萱接过炭笔,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低着头,看着木板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凤鸣”二字,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真好看。
她又举起小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
那股温热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簪子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木头。
她没有多想,重新握住炭笔,准备继续练习。
写什么好呢?
萱萱偏着小脑袋,陷入了思索。
就在这时,她发间的那根木簪,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华。
光华一闪而逝,没入了她的眉心。
萱萱的小身子微微一颤。
一幅幅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那是无尽的剑光,是崩塌的天穹,是染血的白衣,是无数人跪地叩首,齐声高呼“恭送圣女”的悲鸣。
这些画面太快,太模糊,她根本抓不住。
但一种本能,一种早已烙印在神魂最深处的战斗本能,却在这一刻被悄然唤醒。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中的炭笔。
手腕轻动,笔走龙蛇。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有半分迟疑和生涩。
每一笔,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道韵。
每一划,都仿佛在阐述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至理。
两个古朴而苍劲的大字,在木板上缓缓成型。
剑。
来。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木板上的两个字,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能斩断万古时空的恐怖意蕴,从那两个字上升腾而起,穿透了山谷的阵法,直冲九霄。
这股意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它只是静静地出现,然后朝着某个方向,精准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
万丈高空之上。
赤阳真人和天剑山主还沉浸在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感中,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那股感觉又来了。
而且,比刚才清晰了无数倍。
那是一道剑意。
一道纯粹到极致,霸道到极致的剑意。
它从下方那片被阵法笼罩的山脉中升起,没有针对任何人,却让天地间所有带“锋”带“锐”的东西,都发出了臣服的嗡鸣。
天剑山主手中的古剑,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了哀鸣。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的佩剑不至于脱手飞出。
他骇然地望向下方。
这是……什么级别的剑道?
仅仅是无意识散逸出的一缕气息,就让自己的本命飞剑都为之臣服?
这世间,怎么可能存在如此恐怖的剑修!
而另一边的赤阳真人,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道剑意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它蕴含的法则,却本能地对充满敌意和觊觎的赤阳真人,产生了排斥。
赤阳真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无法抵挡的伟力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他引以为傲的烈阳真火,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瞬间便被彻底抹除。
他坚不可摧的护体神光,在这股力量面前,单薄得同一张窗户纸,一触即溃。
“噗!”
赤阳真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万丈高空直直地坠落下去。
他的身体里,经脉寸断,道基崩裂,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在这一瞬间被削去了十之八九。
他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一个念头。
“剑……是剑……”
天剑山主悬浮在云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前一刻还与自己分庭抗礼,威势滔天的赤阳老怪,就这么……没了?
不,还没死。
但他能感觉到,赤阳真人的气息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比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还要不如。
仅仅是一道剑意。
甚至不是攻击。
只是存在本身,就将一位同级别的顶尖强者,打落凡尘。
天剑山主握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低头,望向下方的山谷,原本冷峻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混杂着敬畏,狂热与恐惧的复杂神色。
那里面……到底住着一位怎样的存在?
……
“哎呀。”
沈子越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萱萱面前的木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萱萱。”
“嗯?”
萱萱抬起头,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她好像……刚刚走神了?
“我们才刚学了‘凤’和‘鸣’这两个字,你怎么又开始乱写乱画了?”
沈子越走了过去,指着木板上那两个刚刚出现的大字。
“你看你写的这个,歪歪扭扭的,都快看不出是什么了。”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还有,这个‘剑来’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总想着舞刀弄枪的,很危险的,知道吗?”
沈子-人生导师-越,开始了他的日常说教。
“哦。”
萱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看着木板上的字,小嘴微微嘟起。
是她写的吗?
她怎么不记得了。
而且……好像写的还挺好看的呀。
“好了好了,不许再乱写了。”
沈子越拿起一块湿布,随手将木板上的字迹擦得一干二净。
那两个蕴含着无上剑道,足以让外界任何一个剑修疯狂的字,就这么被他当成小孩子的涂鸦,给抹掉了。
“来,哥哥再教你写一个简单的。”
他拿起炭笔,在干净的木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一”。
“看,这个简单吧?横平竖直,来,你试试。”
“嗯!”
萱萱立刻被新的教学内容吸引了注意力,拿起自己的炭-笔,兴致勃勃地开始模仿。
山谷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温馨。
仿佛刚才那道冲天而起的剑意,只是一个错觉。
……
距离山谷数百里外的一处密林中。
“轰!”
一声巨响,赤阳真人狼狈地砸在地上,将地面都撞出了一个数丈深的大坑。
“噗……”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这才勉强稳住了即将崩溃的伤势。
他靠在一棵被撞断的古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到现在还在不住地发抖。
太可怕了。
那道剑意,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
他抬起头,惊恐万状地望向山谷的方向。
“剑意……如此纯粹霸道的剑意……是天衍剑阁!”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数万年的古老宗门。
传说中,那个宗门以剑立道,曾一剑压得万古诸天都抬不起头。
“神兽身边……竟然有天衍剑阁的无上剑修改为它护道?!”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和惊悚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他本以为,这只凤凰是无主之物,是他天大的机缘。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机缘,这分明是一个足以将他,乃至整个烈阳宗都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巨大陷阱!
跑!
必须马上跑!
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赤阳真人强撑着重伤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化作一道微弱的火光,头也不回地朝着与山谷相反的方向,仓皇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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