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连忙跪下谢罪,“陛下恕罪,臣并非故意为之。”
“只是这日子是难得的吉日,错过就要再等上数月,旭儿也是个心急的性子……索性薛家两位小姐是姐妹,同一天大喜,也算是双喜临门,一段佳话了……”
赫连𬸚没说话。
端王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专一的丈夫,但对赫连旭而言,却是个难得的好父亲。
“既如此,就依皇叔所求。”赫连𬸚道,“朕会下旨,为端王世子赫连旭与平阳侯府养女薛婉赐婚。”
端王俯首,跪拜谢恩,“谢陛下隆恩!”
端王离开后,赫连𬸚盯着那份赐婚圣旨,缄默片刻。
他绝对不允许怀瑾的婚礼在任何方面逊于端王那个老东西的儿子!
“德福。”他忽然开口,“朕觉得那聘礼单子还是薄了些,再去库里瞧瞧,还有什么稀罕物件,一并加上。”
眼看着聘礼又哐哐加了二十几抬,德福眼睛都开始抽抽了。
他的陛下诶,成婚而已,又不是打擂台塞嫁妆,用不着把国库都掏空吧?
这要是让御史台那帮老家伙知道了,怕是又要直谏不讳,说些陛下不爱听的话……然后陛下动怒,哐哐砍人脑袋,暴君之名传得越来越远。
这简直是个恶性循环。
……
回府的路上。
素来是端王心腹的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分明八月份就有更好的黄道吉日,您何必要将咱们世子的婚期定在下月十八,与睿亲王撞在一日?”
皇室成婚,仪制隆重,规程极为繁琐,少则数月,多则两三年都有可能。
如今这只剩个把月时间,实在有些太赶了。
睿亲王是为冲喜,都病成那样了,时日无多,自然是越快越好,但他们堂堂王府世子娶正妃,用不着如此仓促吧。
端王负手走在前面,面沉如水,那面孔早已不复在御前的和善恭顺。
“不必多问,本王自有考量。”
“是。”幕僚不敢再问,紧接着转了个话头,“咱们世子心思挚纯,如今心愿得偿,必定高兴,今后必定发奋图强,王爷也能少操些心了。”
想到家里那个不懂弯弯绕绕的憨笨儿子,端王沉沉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
只盼那薛婉是个知好歹的,日后能安分守己,好生对待旭儿,否则……呵!
……
对平阳侯府而言,最近简直是“双喜临门”。
先是找回来的亲生女儿被赐婚给圣眷正浓的睿亲王,如今家中养女不日也将嫁给端王世子。
哪怕亲女是个带着“遗腹子”的寡妇,端王世子是个众所周知的草包,但薛鸿远最近还是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
他先前战战兢兢许久,上朝时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被圣上寻了错处,如今婚期既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再被各位同僚奉承得飘飘然,只觉得侯府崛起指日可待。
婚期渐近,两府的聘礼开始陆陆续续送到平阳侯府。
睿亲王的聘礼先行送达,那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那系着红绸的紫檀木箱笼,几乎堵了整条街。
众人围观,啧啧称奇。
“天爷啊,这怕是搬了半个国库来吧?”
“睿亲王不愧是陛下最疼爱的表弟,这排场举世罕见……”
有人艳羡,自然也有酸水直冒的,“啧,这平阳侯府也是有教养的,寡妇怀珠二嫁,残花败柳之身竟也能当王妃,当真是令人罕闻……”
“怎的,就允许你们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女子为何不能二嫁?”
“就是,这前朝的窦太后还养男宠呢,不照样受万人朝拜?”
“这睿亲王本就是个病秧子,若冲喜不成,谁嫁过去不都是寡妇。依我看,与其世上多一个寡妇,不如就让寡妇嫁过去……”
“听起来……倒有几分道理。”
议论纷纷中,王府的聘礼随后而至,虽也丰厚体面,但珠玉在前,终究显得逊色不少。
端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不假,但他儿子的婚礼规制也断断不可能越过亲王去。
听着礼官高声唱念那聘礼单子上许多连听都没听过的稀世珍宝,别说薛婉心里不是滋味,就连薛鸿远都有些愕然与恍惚。
再次深刻认识到:陛下对这个表弟,当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
所有人都很高兴,或者说表面很高兴,唯独薛婉。
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心里不得劲,竟然着风寒病了,显得更加柔弱可怜。
……
宁姮最近过得倒是挺不错。
有阿婵在身边,她又重新变成一个快乐废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日,侯府举办家宴。
薛婉看着坐在她上首的宁姮,只觉得格外刺眼。
自己张扬夺目也就算了,最近身边居然冒出个样貌极出众,眉眼锐利得吓人的陌生面孔,据说是什么贴身侍女。
可哪有这样的侍女?
她一来,宁姮所用之物全部被换了个遍。
筷著碗碟皆与旁人不同,用饭前,那紫衣少女更是拿出银针,将每样菜都试过毒,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而宁姮像是被这般服侍惯了,神情自若,仿佛理所当然。
这排场,这做派,差点让在座众人怀疑,这真千金从前并不是流落乡野,而是在哪个皇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
若非如此,怎么会摆这么大的谱?
一顿饭吃得众人都沉默了,气氛诡异。
柳氏心中更是不得劲,女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对这个家的态度实在是陌生。
按理说流落在外十八年,一朝回府,怎么都该有些情绪波动。
或忐忑,或欣喜,或小心翼翼。
偏生她像个没有情绪的假人,任何时候都淡淡的,竟然还拒绝改回“薛”姓,仿佛侯府只是个供她过夜的驿站。
有兴致了便出来晃一会儿,连话都不愿多说几句。
特别是前两日,柳氏想去梨棠院跟她说话,想着教些皇家规矩,免得日后嫁入王府行差踏错,丢了侯府的脸面。
谁知居然被那个叫阿婵的婢女冷着脸挡在门外,说是“小姐歇下了,不见客”。
哪家主母去自己亲生女儿闺房还需要通传,甚至被拦住的,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然而对上那婢女冰冷锐利的眼神,柳氏不知为何心中发怵,竟真的没敢硬闯,憋着一肚子火回去了。
离开梨棠院,桂嬷嬷忍不住嘀咕着。
“夫人,大小姐这也太……您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她怎能如此怠慢?”
柳氏沉下脸,心中那点本就微薄的母女情分又淡了几分,“终究是没有从小养在身边,比不得婉姐儿亲厚贴心……罢了,既然她这般不懂规矩,我也不必多费心了。”
她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失望与疏离,“这母女情分,想来也不过如此。”
柳氏正想去看看生病卧床的薛婉寻些安慰,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激动的高呼。
“老爷夫人,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