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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凌云那“略懂医术”的名声,像秋日田野里的蒲公英,悄无声息地散播开来。

来找他看诊的村民渐渐多了些,虽都是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毛病,带来的谢礼也多是些微不足道的吃食杂货,但这点滴积累,终究让这个破败之家的餐桌上,偶尔能见到一点油星,粥锅里也能多几粒米。

然而,深秋的寒意越来越重。

寒风从门缝墙隙里钻进来,呜呜作响,像是在宣告严冬的临近。那点微薄的诊金,堪堪够糊口,却远远无法应对更大的危机。

母亲的病,是悬在头顶最沉重的一块巨石。

她的咳嗽并未如凌云希望的那样好转。草药汤剂似乎只能勉强压制,无法根除病根。

天气越冷,她咳得越凶,有时甚至会咳出暗红色的血丝,呼吸也越来越费力,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凌云知道,这是病情加重的表现。肺部感染可能已经失控,或许还伴有其他并发症。

他需要更好的药。更需要营养。母亲需要肉、蛋、细粮来补充体力,对抗疾病。而不是每天一碗稀薄的、几乎照见人影的糙米红薯粥。

可这些东西,都需要钱。大量的钱。靠村民送来的那点鸡蛋、野菜,是绝对换不来的。

这天傍晚,送走最后一个因为割草划伤手而来讨点药粉的村民后,凌云看着桌上那枚作为谢礼的、带着泥点的鸡蛋,沉默了许久。

牛哥儿高兴地拿起鸡蛋,准备去煮了给母亲补身体。

“等等。”凌云叫住他。

牛哥儿不解地回头。

“这个蛋,先别吃。”凌云的声音有些低沉,“明天拿去村里,看看能不能换点盐,或者……换几文钱。”

牛哥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放下鸡蛋,小声问:“哥……娘的病……”

“娘的病,需要更好的药,也需要更好的吃食。”凌云打断他,目光扫过这间依旧寒冷破败的屋子,“我们现在这点东西,不够。远远不够。”

小丫依偎在母亲床边,听着哥哥们的对话,小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忧虑。

夜里,寒风呼啸。

凌云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听着母亲压抑痛苦的咳嗽声,毫无睡意。

困境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原以为靠点草药知识就能勉强立足,现在看来,太过天真。这点小打小闹,对付皮外伤或许有用,对于沉疴旧疾,对于这个一穷二白的家,对于即将到来的寒冬,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必须找到更稳定、更有效的生计。必须弄到更多的钱。

现代的知识……还有什么能用?

他闭着眼,脑子飞速运转。

制作更复杂的药?

且不说原材料难寻,炮制工艺复杂,就算做出来,在这穷乡僻壤,又能卖给谁?谁能信他?

改良农业?育种、施肥……周期太长,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到身上粗糙的麻布衣衫,触感刺人。洗澡只能用冰冷的溪水,洗头洗脸更是奢侈,只能用草木灰勉强去油……

等等!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肥皂!

或者更简单一点的胰子、澡豆之类的东西!

这绝对是硬通货!无论穷富,清洁总是需要的。镇上肯定有卖,但价格未必便宜。

如果他能用低廉的成本制作出来,哪怕品质粗糙一些,也绝对有市场!尤其是对于这些同样不富裕的村民来说!

还有牙膏?古代似乎用盐或药粉擦牙?如果能做出更便宜好用的替代品……

甚至……提纯盐?他知道一些土法提纯粗盐的技巧,如果能得到更白更细的盐,价值能翻好几倍!

一个个念头如同火花,在黑暗中迸现。

但很快,现实又给他泼了冷水。

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启动资金,需要原材料,需要试验。

他现在有什么?除了屋里这点零碎的“谢礼”,一文钱都没有。连最基本的油、碱、香料……任何一样,他都买不起。

而且,失败了怎么办?浪费了仅有的那点资源,这个家可能就真的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风险巨大。

可是,不冒险,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坐以待毙。

凌云翻了个身,听着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眼神在黑暗中逐渐变得坚定。

必须试一试。

===

第二天,凌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牛哥儿和小丫。

“做……胰子?”牛哥儿听得一头雾水,“那是什么?能吃吗?”

“不能吃,但能用来洗澡洗衣服,比草木灰好用,洗得干净。”凌云尽量简单地解释,“如果能做出来,或许能卖钱。”

“卖钱?”小丫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哥,我们什么都没有啊……”

“所以得想办法。”凌云的目光在屋里搜寻着,“需要猪油,或者别的动物油,还需要碱……草木灰泡水或许能代替碱……还需要锅,需要加热……”

每一项都是难题。

猪油?他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荤腥,哪来的猪油?

“村头王屠户家…… 可能有不要的猪胰脏或者肥油渣?”牛哥儿迟疑地说,“以前娘好像去要过一点来炼油炒菜……但人家不一定给。”

“去试试。”凌云下定决心,“牛哥儿,你去王屠户家问问,能不能讨点或者用点东西换点没人要的肥油渣或者猪胰脏。态度好点。”

他又看向小丫:“小丫,你去灶膛里掏些最细的草木灰出来,用盆装着。”

兄妹俩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凌云自己则开始翻找家里所有可能用到的瓶瓶罐罐。最终只找到一个相对完好的陶罐和几个破碗。

牛哥儿去了很久,回来时垂头丧气,手里空空如也。

“王屠户婆娘说……没有白给的东西……”他嗫嚅着,“她说……除非拿钱买,或者……拿东西换……”他越说声音越小,家里哪有什么东西能换?

凌云沉默了一下,看了看桌上那枚鸡蛋。这是他们最后一点稍微值钱的东西了。

“拿这个去换。”他把鸡蛋递给云哥儿。

“哥!这是要给娘……”牛哥儿急了。

“换!”凌云语气坚决,“舍不得鸡蛋,就做不出东西,以后永远换不来更多鸡蛋。”

牛哥儿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接过鸡蛋,又跑了出去。

这次他回来得快些,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个小荷叶包,里面是一小块灰白色的、带着腥气的猪胰脏和一点点黏腻的肥油渣。显然,一枚鸡蛋只换来了这点别人看不上的边角料。

“她说……就这些了……”牛哥儿的声音带着委屈。

“够了。”凌云接过东西。有就好。

小丫也端来了半盆细密的草木灰。

试验开始了。

凌云回忆着模糊的化学知识。他先将草木灰加水搅拌,静置沉淀,试图得到碱水。然后将那点可怜的猪胰脏和肥油渣小心地切碎。

没有合适的锅,只能用那个相对完好的陶罐。他将碱水和油脂混合在一起,放在还有余温的灶火上缓慢加热,用小木棍不停地搅拌。

过程很不顺利。油脂太少,碱水浓度不明,比例完全靠猜。

混合液变得浑浊,散发出古怪的气味,却迟迟没有发生想象中的“皂化”反应。

加热了将近一个时辰,陶罐里的东西变成了一锅灰黄色的、黏糊糊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浆糊,丝毫没有凝固的迹象。

显然是失败了。

凌云不死心,又将混合物倒入破碗里,放在窗外寒冷的地方,指望低温能让它凝固。

一夜过去,那东西依旧是一摊软烂的糊状,根本无法成型。

第一次试验,以彻底失败告终。浪费了一枚宝贵的鸡蛋和半天柴火。

牛哥儿和小丫看着那碗怪东西,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

凌云没说话,心里同样沮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没关系。”他清理掉失败品,语气平静,“知道怎么不行,也是进步。我们……再想办法。”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鸡蛋没有了。猪油也没有了。连再次试验的资本都没有了。

困境,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

屋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起来。

小丫默默地去给母亲喂水。牛哥儿蹲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唉声叹气。

凌云坐在冰冷的凳子上,看着空荡荡的灶台和所剩无几的柴火,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一定还有别的路子。他必须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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