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西山的密林，在废品站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越坐在守夜小屋前的青石上，指尖捏着一块刚从废弃灵矿中提炼出的淡绿色灵晶，阳光照射下，灵晶内部的灵气流转清晰可见，在解析眼的视野中化作细密的蓝色纹路。
他正用一块磨砂石细细打磨灵晶表面的杂质，动作专注，连脚步声靠近都未曾察觉。
“林越。”
轻柔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林越打磨灵晶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去，苏清瑶正站在几步之外，玄色的内门服下摆被风轻轻吹动，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纠结。
他收回目光，重新低头打磨灵晶，语气平淡：“张师兄没跟你一起？”
苏清瑶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指尖紧紧攥着什么。
“我是偷偷过来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林越固定着左臂的布条，又落在他手中的灵晶上，眼神复杂，“早上的事，我听说了。张师兄他……他只是一时气盛，你别跟他硬碰硬。”
林越没有接话，手中的磨砂石在灵晶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灵晶的光泽越来越纯净，解析眼显示其纯度已达七成，比宗门分发的低阶灵晶品质还要好上几分。
这是他用聚灵提炼机的雏形，花了一上午时间从废弃灵矿粉末中提炼出来的，是他积累资源的第一步。
苏清瑶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玉瓶，递到他面前：“这是疗伤丹，三阶的，比宗门给的杂役丹药效果好，你拿去敷在胳膊上，能好得快些。”
玉瓶是温润的羊脂玉质地，一看就不是杂役能接触到的东西，大概率是张昊送的。
林越的目光落在玉瓶上，又缓缓移到苏清瑶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串灵玉手链，颗颗圆润，灵气萦绕，正是前几日张昊在杂役院炫耀时，说要送给苏清瑶的那串。
手链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也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暖意。
“不必了。”林越抬手避开了她递来的玉瓶，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我的伤，自己能治。”
他抬手，从身旁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碗，碗里装着半透明的淡绿色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是我用废弃灵草提炼的精华熬制的药膏，比宗门的疗伤丹更适合我。”
解析眼能看穿灵草的有效成分，即便枯萎变质，也能精准提取残存的精华，这药膏的效果，确实比苏清瑶递来的三阶疗伤丹更贴合他的骨裂伤势。
苏清瑶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陶碗里粗糙的药膏，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精致的玉瓶，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急切：
“林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张师兄是筑基长老的亲传弟子，你根本惹不起他。你听我的，别再用那些奇怪的机械器具了，向张师兄认个错，这件事就算了。”
“认错？”林越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她，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认什么错？认错我不该反抗他的欺凌，还是认错我不该用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苏清瑶下意识地避开了，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了下去：“那些机械器具……确实不符合正统修仙之道，宗门里已经有人在议论，说你用的是邪魔歪道的东西。”
“正统？”林越嗤笑一声，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灵晶，“所谓的正统，就是灵根纯净者高高在上，灵根驳杂者就该被当作废物欺凌？
就是张昊这种人，能凭着师门背景肆意妄为，而我们这些杂役，连活下去的尊严都没有？”
他站起身，青石上的灵晶和药膏被轻轻扫到一边。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原本佝偻的身形，此刻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清瑶，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摆脱杂役的身份，共踏仙途。可你选的仙途，是依附于正统的庇护，是看着同伴被欺凌而选择沉默，甚至为虎作伥。”
“我没有！”苏清瑶急忙反驳，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张师兄他……他其实人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了些。只要你服个软，他不会再针对你的。”
“人不坏？”林越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上午他用灵气匹练要伤我时，你也在场，你觉得他那是脾气暴躁？”
苏清瑶语塞，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那是因为你先还手伤了他……”
林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在她眼里，他的反抗，反倒成了过错。他不再争辩，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灵晶和药膏，转身走向小屋。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你选的路，我不拦着。但我林越，就算一辈子是杂役，也绝不会做任人践踏的废物，更不会向那些所谓的‘正统’低头。”
苏清瑶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攥着玉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想追上去，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想告诉他宗门的规矩有多森严，想让他明白低头不是懦弱而是自保。可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出去。
她知道林越说的是对的，张昊的欺凌毫无道理，正统的规则也确实不公。
可她更清楚，在青云宗，灵根和背景就是一切。她好不容易才通过张昊的关系晋升内门，得到了进入灵脉修炼的资格，她不能失去这一切。
“林越，”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那瓶丹药，你还是拿着吧，就算……就算我给你赔罪。”
林越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将小屋的门轻轻推开一条缝，侧身走了进去。
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为这段渐行渐远的关系画上一道休止符。
苏清瑶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屋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手中的玉瓶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站了很久，直到阳光渐渐西斜，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才缓缓转身，将玉瓶收回衣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废品站。
玄色的衣袂在风中飘动，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像是在告别过去的自己，也告别那个曾经与她约定共踏仙途的少年。
小屋内，林越将灵晶放在桌上，又把药膏仔细收好。
他没有再看门外，只是拿起一块青铜齿轮，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光，用解析眼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
视野中，蓝色的纹路清晰地标注出齿轮的磨损程度和改造方向，没有丝毫模糊。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废品堆的尽头。
林越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青铜齿轮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小屋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