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瑶彻底傻了。
脑子里边就跟放烟花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全是凯琳刚才那几句吼。
公爵，成了囚犯？
神后，成了笑话？
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吹起来的那个五彩斑斓的大泡泡，就这么“噗”的一下，被现实这根针给扎破了，连点响儿都没有。
她看着眼前这个跟疯婆子一样的凯琳，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凉气。
凯琳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刚才那一通发泄，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那股子冲天的火气下去之后，剩下的，就是那种能把人淹死的绝望。
她手里的匕首，刀尖儿又往前送了送，冰冷的刀刃贴着林梦瑶脖子上的皮肤。
“听着！”凯琳的声音又哑又干，跟砂纸似的，
“我们国家用了最后一次联络机会，命令下来了……爱德华必须得救出来！不管花多大代价！”
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林梦瑶的脸上。
“你！现在，你是唯一的指望！”
凯琳的眼神里，那点最后的疯狂，慢慢变成了一种算计。
“那个叫沈渝的，他不是一般人！他能跟芙宁娜说话，能让那维莱特那个活阎王客客气气的！他肯定有办法！”
“你现在就回去，去求他！听见没有！”
凯琳一把揪住林梦瑶的衣领，把她拽到自己面前。
“跪下求他！用你的身子，用你的一切去换！他要是好这口，你就让他舒坦了！只要他点头，只要他肯出手把爱德华捞出来，我们绅士国就欠你们华夏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们拿资源换！拿情报换！甚至，我们可以放弃与你们竞争，把所有的好处都让给你们！”
这话一说出口，凯琳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可现在，顾不上了。
对她来说，林梦瑶已经不是那个害死所有人的蠢货了。
她是那根能救命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又湿又滑，一碰就断，也得死死地抓住。
……
凯琳跟扔垃圾似的，把林梦瑶推出了仓库。
林梦瑶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像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晃地走在灰河那黑咕隆咚的通道里。
周围那些角落里，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还在盯着她，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她脑子里，现在就是一锅浆糊。
“公爵成了囚犯……”
“去求沈渝……”
“用你的一切去换……”
这几句话，跟念经似的，在她耳朵边上来回地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枫丹廷地面的。
当那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被刺得生疼。
她看着大街上那些穿着漂亮衣服，说说笑笑的行人，看着远处那个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欧庇克莱歌剧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特别荒唐的梦。
一切都完了。
她最大的靠山，塌了。
她自己，成了那个把天捅了个窟窿的罪人。
而她唯一的活路，竟然是回去求那个被她瞧不起、被她卖了的男人。
这算什么？
报应吗？
她一步一步往回挪，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似的。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对！
这事儿不对！
凯琳是不是在骗我？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一个公爵，一个国家的脸面，怎么可能说抓就抓了，还去踩缝纫机？这不合常理！
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为了救一个人，连国运都不要了？这更是扯淡！
肯定是凯琳那个贱人！她也想当公爵夫人！她看我得宠，她嫉妒！所以她编了这么个瞎话来吓唬我，想让我自己滚蛋，她好趁虚而入！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林梦瑶好像一下子又活过来了。
她不能信！她一个字都不能信！
她必须得亲眼见到爱德华才行！
她挺直了腰杆，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歌剧院。
她一把推开那个杂物间的门。
屋里，沈渝还是那个姿势，懒洋洋地坐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蒸汽鸟报》，姿态悠闲得像是刚在外面钓完鱼回来的老头儿。
他听见门响，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外面的风景，还不错吧。”
那语气，就跟你问邻居“吃了吗”一样平常。
林梦瑶的心“咯噔”一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还……还行……”
她想找个地方坐下，可屋里就那么一把椅子，已经被沈渝占了。她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沈渝没再看她。
他好像对她这一趟“出游”的经历半点兴趣都没有。
他又重新把目光落回了手里的报纸上，还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指，在报纸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点了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闻，要跟人分享。
“你看这儿。”
他把报纸稍微侧过来一点，让上面的字，正好对着林梦瑶，也对着那无处不在的直播镜头。
那是一篇从“梅洛彼得堡工报速递”转发过来的短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标题写着：《梅洛彼得堡生产区再创佳绩，莱欧斯利公爵盛赞新人工作热情》。
沈渝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念了出来。
“……据悉，一名来自异国的金发男子，在进入生产线后，展现出了惊人的工作热情与缝纫天赋……”
念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好像是怕林梦瑶听不清楚。
“……其负责的‘齿轮专用润滑油包装袋’缝合工作，效率远超常人，针脚细密，走线均匀，为本月的生产指标做出了卓越贡献……”
他念完，还特别像那么回事儿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脸色已经跟墙皮一个色的林梦瑶。
“你看，你的公爵大人，现在可是劳模了。”
沈渝的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正在为枫丹的经济发展发光发热，咱们身为同伴，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才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