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群里瞬间安静了。
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我将家族群这段聊天记录发到了直播间粉丝群。
放下手机，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温热的水里。
好戏，才刚刚开场。
5.
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林悦，是怎样一副光景。
直播间里，满屏都是对她的嘲讽和质问。
【笑死，不是说靠自己吗？原来是靠吸姐姐的血啊。】
【这姐们儿是现实版樊胜美她哥吧？拿着姐姐的钱装富二代，翻车了还倒打一耙？】
【那个‘远方’大哥原来是她姐啊，花了上百万，换来一句‘穷酸打工妹’，心疼姐姐一秒钟。】
而她承诺给粉丝的“冠军福利”，现在也成了一个笑话。
她输了比赛，没有拿到平台的奖励，她自己的账户里，更是空空如也。
那些被她许诺的礼物吊着胃口的粉丝，此刻恐怕已经转变为最愤怒的讨伐者。
我甚至能想象到，我们公司的运营部门，此刻应该正在联系她。
“林悦小姐，关于您在PK赛中恶意拖延，以及对粉丝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对平台造成了不良影响，我们需要您给出一个解释。”
“另外，后台数据显示您存在购买水军的行为，这严重违反了平台规定。”
她要怎么解释？
说她姐姐临时撤资了？
那只会坐实她“吸血鬼”的名声。
至于家族群，我更是懒得去想。
那一百多万的账单，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刚刚还在为林悦鸣不平的亲戚脸上。
他们现在，恐怕正在私下里疯狂讨论，震惊于我竟然这么“有钱”，同时又在盘算着，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小姨会怎么办？
是继续撒泼打滚，骂我无情无义？
还是会立刻变脸，开始哭穷，说她们家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我猜是后者。
毕竟，在金钱面前，脸面一文不值。
而我那个偏心到骨子里的母亲，此刻又在想什么？
是震惊于我竟然瞒着她存了这么多钱？还是在心疼她妹妹一家要如何面对这笔“巨款”？
或许，她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开口劝我“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浴缸里站起来。
温热的水珠顺着皮肤滑落，带走了最后一点郁结之气。
过去那些年积攒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这满室的蒸汽，消散了。
真轻松。
6.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机就被我妈的连环夺命call给吵醒了。
我挂断了三次，她第四次又打了过来。
我只好接起。
“沈薇！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把你小姨一家逼死你才甘心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怒火。
“你小姨都快急疯了，一百多万，你让她去哪里给你凑？你舅舅都打电话来骂我了，说我养了个好女儿，六亲不认！”
我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有些刺眼。
“妈，这不是我逼她，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可笑吗？我花了上百万，换来的不是哪怕一句感谢，而是‘穷酸’和‘白眼狼’。”
我妈噎住了，半晌才说：“那……那悦悦也是年轻不懂事，小孩子口无遮拦，你怎么能跟她计较？你小姨也是一时糊涂……”
“她不是小孩子了，她上的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是个成年人了。”我打断她。
“妈，你别再说了。钱，她们必须还。一分都不能少。”
“沈薇！”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是你妈！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吗？为了这点钱，闹得亲戚们都戳我们家脊梁骨，你脸上有光吗？”
“我的脸？”我气笑了，“我的脸，在林悦说我穷酸的时候，早就被她踩在脚底下了。在小姨骂我白眼狼的时候，也早就被撕碎了。”
“那个时候，您在哪里？您在劝我大度，劝我继续拿钱给她！”
“妈，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我这个女儿，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你那个妹妹，你那个外甥女重要？”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我妈沉重的呼吸声。
我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紧接着，我打开微信，将小姨、舅舅，还有那几个上蹿下跳的亲戚，一个个，全部拉黑。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我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过去几年所有的财务记录。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7.
林悦消失了两天。
直播停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我猜，她大概是躲起来，当鸵鸟了。
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关于“心机主播林悦吸血亲姐百万反被锤”的帖子，在各大论坛传得沸沸扬扬。
她的黑料，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有人扒出她以前的直播录屏，发现她不止一次地内涵过其他主播。
有人自称是她的大学同学，爆料她在学校里也是两面三刀，惯会捧高踩低。
就在舆论发酵到顶峰时，一个更劲爆的料，被一个八卦博主放了出来。
博主发了一段录音，是林悦和一个闺蜜的电话。
录音里，林悦得意洋洋地跟闺蜜炫耀。
“我那个表姐，就是个冤大头。脑子笨，还心软，特别好拿捏。”
“我跟她说做直播要买设备，要打点关系，她就信了，乖乖给我打钱。”
“她还真以为我在乎她这个姐姐？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我早就不想理她了。”
“对了，上次追她的那个男生，条件还不错吧？我跟他说我表姐私生活不检点，让他离远点。他竟然也信了，笑死我了。”
“没办法，谁让她什么都比我强呢？从小学习比我好，长得也比我好看。我不踩着她，怎么出头？”
录音的最后，是她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段录音，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原来，是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学时那个对我很好的学长，会突然开始疏远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我在亲戚圈子里的人缘，会越来越差。
原来，从我听从我妈的话，开始“帮扶”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掉进了一个她精心编织了数年的陷阱里。
她一边享受着我的资助，一边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语言，摧毁我的人生。
这不是临时的贪婪，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长达数年的背叛和算计。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于金钱和尊严的纠纷。
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人性之恶，最赤裸裸的展现。
林悦。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
不。
我要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8.
我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
“沈总。”
“帮我做几件事。”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第一，联系星耀平台的法务部，以‘散播不实信息，恶意损害平台及他人名誉’为由，向林悦正式发出律师函，要求她公开道歉，并赔偿名誉损失。”
“第二，把我之前让你整理的，林悦直播间数据造假、恶意刷榜的证据，匿名发给几个行业内有影响力的媒体和自媒体。”
“第三，把我个人名下，过去五年资助林悦的所有转账记录、聊天记录，以及那段录音，整理成一份清晰的时间线文件。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是怎么‘资助’出一条毒蛇的。”
陈助理在那头迅速记下：“明白，沈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我顿了顿，“把这份文件，也发到我母亲的邮箱里。用我的私人邮箱发。”
我要让她亲眼看看，她那个“单纯不懂事”的外甥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靠在椅背上。
我没有去看那些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我只是，在静静地等待。
等待蝴蝶扇动翅膀后，那场必然会到来的风暴。
风暴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最先引爆的，是直播圈。
几家大媒体同时下场，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惊天内幕！千万级主播竟是数据造假、靠水军上位的“画皮”！》
《星耀平台重拳出击，向旗下主播林悦发出律师函！》
林悦之前签约的MCN机构，也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宣布与林悦解约，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墙倒众人推。
之前被她内涵过的其他主播，纷纷站出来，放出她当年拉踩的证据。
她的“铁杆粉丝群”里，也发生了哗变。几个给她刷过不少钱的“榜一大哥”，发现自己只是人家鱼塘里的鱼，怒而脱粉回踩。
紧接着，是我放出的那份“罪证时间线”。
清晰的转账记录，卑微的恳求，恶毒的背刺。
一个被亲情和道德绑架，不断付出，却被反咬一口的姐姐形象，跃然纸上。
而林悦那“草根逆袭”的人设，则被撕得粉碎，只剩下贪婪、恶毒和忘恩负义的内核。
舆论，彻底反转。
之前还在网上骂我“得理不饶人”的圣母们，此刻都调转枪口，开始痛骂林悦“不是人”。
我的手机，又一次开始震动。
是陌生的号码，是各个媒体想采访我的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证据，会替我说明一切。
林悦的世界，正在一片片地，崩塌。
而我，只是个冷眼的旁观者。
9.
林悦的彻底崩塌，是从我小姨夫的一通电话开始的。
那是一个深夜，我接到了这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男人的电话。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薇薇，你小姨……她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去给悦悦还债了。”
“她还借了高利贷。”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悦悦被公司索赔，被平台起诉，欠了一屁股债。你小姨为了帮她，到处求人，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跟她吵了一架，我说这都是她惯出来的，她还骂我没良心。”
“薇薇，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是……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们母女俩这一次？钱……我们慢慢还，行不行？”
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小姨夫，”我淡淡地开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论是欠我的，还是欠别人的。”
“至于放过她们，当初她们在背后算计我，羞辱我的时候，谁又想过放过我？”
“路是她们自己选的，苦果，也该她们自己尝。”
我挂了电话。
后来，我从我妈那里，陆陆续续听到了小姨一家的后续。
小姨夫和我小姨大吵一架后，提出了离婚，带着他们的小儿子回了老家，彻底断了联系。
小姨卖掉了城里的房子，也只够还清高利贷和赔偿金的一小部分。
她带着林悦，搬进了一个破旧的出租屋。
曾经在亲戚中风光无限的两母女，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再也没有人夸林悦“有出息”了。
再也没有人请她们去参加家庭聚会了。
据说，林悦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有一次，小姨实在走投无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哭着求我妈，让我借钱给她。
我妈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姐，薇薇这些年受的委屈，比你现在吃的苦，多得多。”
然后，她挂了电话。
从那以后，小姨和林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给自己新租的公寓浇花。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叶片上跳跃。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解脱。
那些曾经束缚我的，纠缠我的，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10.
那件事过去半年后，我爸妈来我的城市看我。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茶馆。
我爸，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坐下，就给我倒了杯茶，然后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愣住了，连忙去扶他。
“爸，你这是干什么？”
“薇薇，对不起。”他的眼眶红了，“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是爸妈没用，没保护好你。”
我妈坐在旁边，早已泪流满面。
“薇薇，妈错了。妈不该总是偏袒你小姨她们，不该觉得你就应该让着妹妹……”
她握住我的手，泣不成声，“妈看了你发的那些东西，才知道，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事……妈心里难受……”
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容和愧疚的神情，我心里最后一点疙瘩，也解开了。
我摇了摇头，给他们也倒上茶。
“都过去了。”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小时候的事，聊我工作上的趣闻，聊他们退休后的生活。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小姨和林悦。
仿佛她们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做过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
我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我继续低调生活，付了首付，买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装修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一个很大的书房和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曾经在我背后说过我坏话的亲戚，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我的微信，开始给我发各种节日祝福。
我一概不回。
因为我终于明白，人生是为自己活的。
我开始健身，开始学习插花，开始利用周末去周边城市旅行。
我的世界，不再只有工作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
变得开阔，明亮，充满了无限可能。
11.
在一次行业峰会上，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
是林悦之前签约的那个MCN机构的老板，王总。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沈总，好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商业互吹了几句后，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林悦。
“说起来，林悦那个事，当时在圈子里闹得还挺大的。”
他叹了口气，“那丫头也是自己作。本来是多好的一棵苗子，非要把路走绝了。”
我端着酒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前阵子听人说，她回老家了。”王总压低了声音，带着八卦的口吻，“听说过得挺惨的，欠了一屁股债，工作也找不到，后来好像随便找了个人嫁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
“沈总，您说，这人啊，是不是都得摔个大跟头才能长大？要是她现在知道错了，想重新开始，您作为平台方，会给她一个机会吗？”
我晃了晃杯中的香槟，看着气泡缓缓上升。
“王总，”我微笑着看向他，“我们平台，最看重的就是主播的诚信和人品。”
“有些错误，是业务能力不足，可以学习，可以改进。”
“但有些错误，是根植于骨子里的恶。这种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再次引爆，伤害平台，也伤害别人。”
我的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
“我们开门做生意，求的是财，更是稳。这种高风险的‘投资’，我们不做。”
王总脸上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尴尬地笑了笑，“沈总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清冽，甘甜。
我不会再做那个被亲情绑架，无限付出的“圣母”。
我的善良，很贵。
不是什么人，都配拥有。
12.
一年后。
我正式搬进了我的新家，一个两百平的大平层。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万家灯火，如繁星坠地。
这一年，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做到了公司的部门总监。虽然我依旧是那个藏在幕后的老板，但在明面上，我也拥有了一份足够光鲜亮丽的履历。
爸妈经常会过来小住，妈妈学会了做我爱吃的各种菜，爸爸则承包了所有家务。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关系前所未有的亲密。
关于林悦的最后一点消息，是我妈在和老家亲戚通电话时，无意中听到的。
她离婚了。
据说是因为受不了贫穷的生活，和丈夫天天吵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她又回到了我小姨身边，两个人挤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靠我小姨打零工的微薄收入度日。
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新星主播”，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一个饭后谈资。
我妈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那些人，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像上个世纪的新闻一样遥远。
我的人生，早已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夜风吹起窗纱，带着一丝凉意。
我端起手边的一杯红酒，对着窗外的夜景，轻轻地碰了一下杯。
为了那个曾经在泥沼中挣扎的自己。
也为了这个，终于挣脱所有枷锁，获得自由的自己。
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只为自己而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