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刘淑娟的表情瞬间僵了。
随后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那都过去多久了，我都不记得那事了，你非得跟我计较。”
“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啊，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你以前可是医生！，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你要是不救他的话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一直龟缩着没说话的赵天勇也哑着嗓子搭腔道：
“许医生，求你了，儿子就是我们的命啊！我们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才在四十岁得了这么个宝！”
“你要是不救他的话，我们全家都毁了啊！”
两个人一言一语，完全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但我有了之前的教训，完全不会将他俩这样的伎俩放在眼里。
我无奈开口：“你们怎么求我也没用啊。”
“我又不是医生，没有医师证行医的话可是违法的。”
“我上次才被处罚过，我现在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之前那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
我这话一出，赵天勇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了：
“许医生，我们跟你道歉行不行，上次是我们的不对。”
说完这话他扯着刘淑娟的袖子朝她使了个颜色。
刘淑娟立马就跪了下来，哭天抢地地哭：
“许医生，真的求你了，这次我们保证绝对不会举报你，只要你能救我们的儿子，一切都好说。”
我冷笑一声：“你们这招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上次我好心帮你们，落得那样的下场，被众人排挤，被公司辞退，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
两人说尽了好话，我依旧不为所动。
刘淑娟用力锤了一下门，破口大骂：“姓许的，你别不识好歹！”
“你这次救了我儿子，我立马就去业主群里夸你，保证让他们改变对你的看法，这还不够吗？”
“你就是蓄意报复，不给我儿子看病！还是说你想要钱！”
“你想多了，什么蓄意报复，不存在的，看病是医生该做的事情，我既然没有医师证，那就没有看病的资格。”
“你有这时间，不如去业主群里问问，这么多业主，万一就有有医师证的热心肠的好医生呢？”
刘淑娟脱口而出：“都这么晚了，都睡了，我上哪儿找医生去，难道我要一个一个敲门问过去吗？这不是扰民吗？”
我冷笑一声：“怎么，敲我的门可以，敲别人的门就敲不得，是我好欺负吗？”
刘淑娟脸色铁青，她伸脚踹门：
“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出来，我就守在这里！你良心过得去吗？”
很快，周围的邻居被我们这层的门口吵醒。
邻居注意到艺天的情况，都紧张起来。
“这孩子真的要赶紧救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问题啊！”
“为民啊，你要是能救的话就帮一下吧，现在只有你有办法了。”
“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正好这是个缓和你和天勇一家关系的好机会。”
“你要是把人救了，他们以后肯定也会多多说你的好话的。”
这么多人替她说话，刘淑娟立马就瘫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许医生，帮帮我吧，我儿子快不行了！”
艺天的状态越来越差，脸已经憋得青紫。
越来越多的邻居被吵醒上来看热闹，注意到来的人差不多了。
我终于打开了门。
刘淑娟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以为我终于妥协，就要送地上站起来将艺天送过来。
“许医生……”
我直接打断她的话，面向在场的邻居们。
“我知道大家救人心切，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上一次刘淑娟突发哮喘，她老公找上门来跪着求我去救她。”
“我以前确实在医院实习过，能应对一些突发情况，但是就业形势不好我就转行了，我也提前和赵天勇说明过，我没有医师证。”
“他再三说没事，人命关天，我只好拿了家里的急救物品去帮她进行急救。”
“救护车来之前她的状态已经好多了，我敢说，要不是我，刘淑娟那天早就窒息而死了。”
“之后赵天勇找到我上班的地方，非要给我塞钱，又录像，说我收钱非法行医，污蔑我把刘淑娟治出问题。”
“我给了五万罚款，又给他们家赔偿了两万。”
“不是我想救，是这个好人，我真的当不起。”
我扫视一圈众人的脸：
“我没有医师证，没有行医资格，所以我救不了。”
“我家也没有钱让我再交一次罚款，我不想沦落到倾家荡产交罚款的下场。”
刚刚还怪我不救人的邻居纷纷低下头去，脸上闪过羞愧。
“我只是碰巧学了几年医而已，但我不是医生。”
“如果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就替我去监督部门把罚款交了。”
全场陷入一片寂静，火石不落到脚背上不知道疼，最后大家都讪讪离开了。
人群散去，刘淑娟嘴唇颤抖着，脸色惨白。
她神色狰狞：“姓许的，你不得好死！”
我大发善心地提醒道：“你有这时间诅咒我，不如再联系一下救援人员呢，你儿子这事可耽误不得。”
“还有，我真救不了，就算真有人给我把罚款交了，我也救不了。”
“你忘了吗，因为上次你的举报，我家里的所有急救药物都被没收了。”
刘淑娟脸色灰败，她紧紧抱着儿子，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
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只觉得神清气爽。
我反手关上门，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5.
一觉睡到自然醒。
昨晚的事又闹到了小区群。
我从里面的聊天记录里拼凑出了后半夜发生的事。
刘淑娟一家人实在没办法，只能在群里寻医，但是大家都睡着了，没有人回复。
他们只好带着儿子挨家挨户敲门，最后踩着水在小区一公里的地方，把诊所的人吵醒了。
紧急处理之后，他们又联系救援人员安排皮划艇。
差不多耽误到早上八点的时候才送到医院。
但是已经太迟了，过敏性休克本来就是一种极其凶险的急症。
艺天虽然被抢救回来，但是也因为重要器官遭受了严重的损伤，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
最后检查结果出来后，艺天肾功能衰竭，变成了植物人，终身要进行透析治疗。
他们面临着巨额的医疗费用，以及孩子已经是一个废人的事实。
我看到这个结果，却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
只余平静，这样的结果，是他们自作孽导致的。
凌晨的事情，本就是死局，我就算有心帮忙也没有救治的可能。
他们恩将仇报的回旋镖，最终扎到了自己身上。
凌晨的事情在群里引起了剧烈的讨论。
我不出意料又成为了事件的中心任务。
因为上次“非法行医”的事件，这些业主对我的印象本就不好。
这次因为我见死不救，更是被这些人直接拎出来骂。
“许为民也太小心眼了，孩子是无辜的。”
“有必要这样吗？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看着这些说风凉话的人，我直接把昨晚刘淑娟在我家门口的监控视频发了出去。
还有我上次处罚的结果，上面清楚写着，我家里所有的急救用品都被没收了。
不管怎样，凌晨的我，压根就没有救人的能力。
我在群里说：“之前的忍耐不代表我真的做错了事情，事情的真相都在这里，请大家耐心把视频看完，上次我圣母心泛滥救了刘淑娟一家，结果呢，七万块钱，对刚毕业的我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这就是我好心救人的下场。”
很快，就有人发话了。
“看完视频了，这件事情真怪不了许医生。”
“只怪刘淑娟他们一家把事情做绝了。”
“他被罚款了这么多，急救物品都被没收了，能有什么办法救。”
“大家都散了吧，别怪许医生了，我看之前的事情也是个误会。”
“视频里面刘淑娟他们一家也太过分了，完全是在道德绑架，哪来的脸求许医生救人的。”
“她儿子还是海鲜过敏，拿着许医生的赔偿款去旅游买的海鲜吃出病来，这真的是自作孽，做人还是不能太刘淑娟。”
看到这些评论，我心里的淤堵终于散了些。
这段时间连日被阴霾笼罩，我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那天。
6.
刘淑娟儿子的病几乎已经压垮了他们。
他们当然没时间管群里的评论，我听有人说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卖房给儿子治病了。
所有说起这件事情的人都摇摇头说一句活该。
我懒得管他们一家，照常上下班。
只是没想到刘淑娟会将这一切怪罪到我身上。
一次下班回家，我刚到小区门口，就见我们家楼下围了一大群人。
我心中顿觉不妙，拨开人群往里挤，上楼之后发现我家门口被泼了大便。
旁边的白墙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林为民一家不得好死，迟早下地狱。
家门口恶臭难闻。
爸妈正带着手套拿着消毒水在清洗。
见到我回来我爸妈立刻赶我下去：“脏死了，你等我们弄干净了再进来。”
我打开监控，就见刘淑娟一小时前提着铁桶鬼鬼祟祟上楼，最后往我们家门口泼粪。
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拿监控报了警。
但是刘淑娟他们耍无奈，装疯卖傻，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让他们给我们道歉把这个事情了了。
但我知道这事没完，刘淑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几天我全副武装，家里又额外多装了几个监控，在上班的地方和爸妈的工作单位严防死守。
生怕刘淑娟又整什么幺蛾子。
直到又一次下班到小区门口，忽然发现底下沾满了人，不少人都往天台冲过去。
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自杀”的字眼。
我随着人流上到天台。
就看见刘淑娟夫妻俩抱着植物人孩子跪在天台上。
面前立着手机在直播，见到我过来后，在场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我。
刘淑娟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人群中大家都劝她别冲动。
她哭天抢地地跪坐在地上。
我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刘淑娟他们一家已经将房子卖了，孩子的天价治疗费已经压垮了他们。
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刘淑娟将自己的悲剧归结在我身上。
她对着镜头哭得涕泗横流。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许为民。”
“这个黑心肝的，非法行医不说，还见死不救！”
“我的儿子本来是可以治好的，他却不愿意伸以援手，导致我儿子成了植物人。”
“他只是个小孩啊，他做错了什么！我的儿啊！”
“无良医生，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朝地上疯狂磕头，血迹糊了满脸。
“大家来评评理啊！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场自杀直播引起了许多不明真相群众的围观，直播间很快突破了十万人。
底下的弹幕清一色都是骂我的。
“这种人活在这世界上就是害人。”
“把人家一家人逼成这样，我看着他们就是老实本分的，结果被害成这样。”
“要我说，这个姓许的见死不救，那这孩子的治疗费用就该他出，这样才像话。”
“对啊，凭什么这姓许的美美隐身了，不应该赔钱，负责这孩子的后半生吗？”
刘淑娟看到自己歪曲事实的卖惨起了效果，演得更起劲了。
她对着天空大声哭嚎，试图引起众人的同情。
还有不少好心群众说要给她捐款。
“大婶！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开通捐款渠道我们给你捐款。”
“你要是死了那个姓许的肯定得意死了！，好好活下去啊你们一家人！”
看着这些令人心梗的评论，我实在无语。
眼看着弹幕中逐渐有人扒出我家的地址和私人信息，已经有人说要往我工作的地方寄恐吓快递。
我意识到不能任由她这样继续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我转手建立了账号，将监控视频以及所有的录音都发了出去。
很快事情就迎来了反转，大家都是明眼人，刘淑娟一直在干嚎引导舆论，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的证据一摆出来，大家立刻明白刘淑娟是在倒打一耙骗人。
很快，刘淑娟注意到了弹幕上评论风向的变化。
“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做错事的明明是你，非得诬陷别人。”
“许医生做错了什么，真的好惨，摊上你这么个人。”
“明明是你恩将仇报，还怪别人，许医生实惨。”
她的脸色一慌，目光扫过人群和我对视，她的神色怨毒，就要冲过来。
“住手！”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群警察过来制住了她。
她被带走之前，看向我的眼神，恨意几乎凝结成实质。
7.
这件事情彻底让刘淑娟出了名。
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生怕被她讹上。
为了给儿子治病，夫妻俩几乎掏空了所有家底。
刘淑娟被折磨地快要疯掉，整天和赵天勇吵架。
赵天勇对她早有不满，认为她当时要是不贪这两万块钱，他们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都怪你这个死娘们，你非要占那个便宜，现在儿子成这样了你满意了？”
“你这个贱东西，还好意思去直播丢人现眼，现在成过街老鼠了，舒坦了吗？”
两个人大吵一架之后，赵天勇直接扔下他俩跑了。
刘淑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医院也住不起，只好带着儿子出了院。
房子卖了，她无处可去，饭也吃不饱，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看上去更加尖酸刻薄。
她只能带着儿子在市中心乞讨，但因为她之前的劣迹，她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没有一个人会同情这样的人。
一切的痛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最后她实在走投无路，又找上我，她整个人形容枯槁，早已没有了之前嚣张的模样。
她带着儿子朝我下跪磕头：“许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付不起孩子的医药费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没钱的时候，想想你之前让我罚的七万。”
“想想我曾经遭受过的伤害。”
说完这话，我不待她回应，直接转身离开了。
8.
我没有想到，刘淑娟会直接狗急跳墙。
周五下班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忽然停在我面前。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拖上了车。
注意到车上的人之后，我瞪大眼睛。
“你们想干什么？！”
是刘淑娟和赵天勇两口子。
两个人神情可怖，刘淑娟笑得格外狰狞：
“你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去死吧。”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拎起手上的板砖砸到我头上，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被五花大绑地仍在废弃的仓库里。
两人形同疯魔的站在我面前，对我拳打脚踢。
“你这个狗东西！都怪你！”
“是你毁了我们！你把我们家全毁了，凭什么你能好好活着？我们却被众人瞧不起。”
她眼里满是血丝，狠狠抓住我的头往墙上撞。
赵天勇抄起棍棒就往我身上砸：
“我们过不下去，你也别想活！”
“我们死也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我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这俩完全疯了。
但我并不算慌乱，我好歹是个健壮的小伙子，这俩人饿得面黄肌瘦的，状态实在是差。
打在我身上也没什么力。
好在我之前就有先见之明，在身上装了视听设备，刚刚警报灯已经亮了。
想必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两人在我身上发泄着怒意，到最后，刘淑娟直接从身后掏出一把刀来。
我瞳孔骤缩，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她持起菜刀要砍过来时，我的绳子也解开了。
我猛地起身用头撞她的肚子。
她吃痛地咒骂我，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挥舞着菜刀来追我。
眼见要被她追上，门外急促的警笛声响起。
“站住别动！”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被警察抓走之前，刘淑娟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眼里闪过懊悔。
我得救了。
这件事情过后，刘淑娟两口子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两个人因为故意杀人，肯定是要牢底坐穿了。
还有之前我非法行医的事情，最后执法大队也还了我的清白。
我将处置结果发到群里，终于扬眉吐气。
属于我的正义终于到来了。
工作稳定之后，我带着父母卖了房子搬了家。
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这件事情流传甚广，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偶尔我想起这件事情，也只是笑笑。
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情我逐渐淡忘，但我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带给我的教训。
我依旧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见到有人需要帮助我依旧回去帮忙。
但我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会保证自身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