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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码头的老水车吱呀作响,轮叶搅起的水花溅在杜月笙手背上,带着刺骨的凉。他攥着孟小冬留下的半块戏票,指腹摩挲着“共舞台”三个字的焦痕——昨夜仓库大火后,她被渔民救去了芦苇荡的棚屋,此刻应该正在换药,而他必须在南京的人赶到前,找到藏在水车底下的账册备份。

“先生,这铁匣子锁着呢。”老周蹲在水车基座旁,手里的撬棍卡在锁眼里,额角渗着汗,“像是特制的铜锁,没钥匙根本打不开。”

杜月笙弯腰细看,锁身上刻着朵梅花,花瓣的纹路里还沾着泥——是沈月英陪嫁箱子上的同款锁,当年她总说“梅花锁,要配梅花钥匙”。他心里一动,摸出贴身藏着的银簪,簪头正是朵镂空梅花,是当年给沈月英买的,后来她临终前又塞回他手里。

银簪插进锁孔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铁匣子里铺着层油纸,裹着的却不是账册,是张泛黄的药方,字迹娟秀,是沈月英的笔迹:“银杏叶三钱,江泥五分,同煮可解慢性毒。”

“这是……解药的方子?”老周愣住了。

杜月笙的手止不住发抖。沈月英当年被黄金荣注射毒药,他一直以为解药早就随着她的死消失了,没想到她竟藏在了这里。药方背面还有行小字:“月笙,若见此笺,说明你已找到账册。真正的备份在水车轴里,钥匙是小宝的戏票根。”

话音未落,码头入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十几匹快马踏破晨雾,为首的军官举着望远镜,肩上的金星晃得人眼晕——是南京警备区的李司令,亲自带着骑兵来了。

“杜月笙!你果然在这!”李司令勒住马,皮靴踩着码头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响,“把账册交出来,我可以保孟小冬活命。”他身后的骑兵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水车旁的杜月笙,连躲在火堆后的小宝都被发现了,那孩子吓得捂住嘴,手里还攥着半截戏票根。

杜月笙突然笑了,将铁匣揣进怀里,银簪在指间转了个圈:“李司令好大的阵仗,就为几本旧账册?”他往水车轴上瞥了眼,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暗格,正对着小宝的方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账册给你,你把当年帮日本人运华工的名单交出来。”

李司令的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杜月笙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周围的骑兵听见,“民国二十六年,你在上海码头当团长,用三船军粮换了日本人的军火,还帮他们押了两百个华工去马尼拉,这事……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

骑兵们的眼神顿时变了,握着枪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他们大多是本地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亲友在战乱中失踪,对通敌的事最是痛恨。

李司令见状,突然从腰间抽出短铳,对准小宝:“把账册扔过来!不然我毙了这孩子!”

小宝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死攥着戏票根往后退,后腰撞到了水车轴,暗格“啪”地弹开道缝,露出里面的油纸包——正是账册备份。

“别动他!”杜月笙猛地扑过去,银簪脱手飞出,擦着李司令的手腕飞过,钉在货堆上,“你敢伤他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名字刻在高桥的祠堂墙上,让你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

就在这时,芦苇荡的方向传来号角声,孟小冬披着件渔民的蓑衣,拄着根木棍站在码头边缘,身后跟着几十个拿着鱼叉的汉子。她的腿还在流血,却挺直了腰板,红披风虽然没了,嗓门依旧清亮:“李司令,你以为就凭这点人能带走账册?”

李司令转头的瞬间,老周突然扳动水车的制动杆,巨大的轮叶猛地加速,溅起的水花像道水墙,挡住了骑兵的视线。杜月笙趁机拽着小宝钻进暗格,从里面摸出账册塞进他怀里:“从水道走,去共舞台找戏班的人!”

小宝咬着牙点头,抱着账册钻进水车连接的暗渠,水花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

“抓住他们!”李司令怒吼着冲破水墙,却只看见杜月笙站在水车顶上,手里举着那把沈月英的银簪,晨光里,簪头的梅花闪着冷光。

“账册已经送走了。”杜月笙的声音在码头上回荡,“你要是识相,就带着你的人滚,不然等会儿地下党的人来了,你这身军装可就穿不住了。”

李司令的骑兵果然慌了。他们不怕杜月笙的青帮,却怕地下党——那些人专查军官通敌的黑料,抓到就往报纸上捅。

“撤!”李司令狠狠瞪了杜月笙一眼,调转马头就走,骑兵们紧随其后,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孟小冬走到水车旁时,杜月笙正蹲在基座上,小心翼翼地将那纸药方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江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的短铳,铳柄上缠着圈红布,是她当年给他缠的。

“小宝能行吗?”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他手里有戏票根。”杜月笙笑了,“那是张啸林给他的护身符,比什么都管用。”他扶着孟小冬往芦苇荡走,老周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那个铁匣子,“我们得去棚屋等着,账册送到共舞台,就安全了。”

刚走出没几步,暗渠的排水口突然冒出个脑袋,是小宝,脸上沾着泥,手里却举着个铁皮罐头:“先生!我在暗渠里摸到这个!”

罐头打开的瞬间,杜月笙和孟小冬都愣住了——里面不是账册,是几十颗生锈的子弹,还有张字条,是张啸林的笔迹:“南京的人早就换了账册,这才是真家伙——当年抗日别动队剩下的军火,留给你们打硬仗。”

原来沈月英留下的“账册备份”是假的,真正的后手是这些军火。而李司令急着抢账册,恐怕也不是为了销毁罪证,是怕他们发现账册早就被调包了。

“这老东西……”杜月笙拿起颗子弹,弹壳上的锈迹蹭在指尖,像某种滚烫的温度,“到死都在算计。”

孟小冬突然笑了,指着远处的共舞台方向,那里升起了一缕炊烟:“你听,戏班的人在做饭了。等我们把军火藏好,就去吃碗热粥。”

水车还在吱呀转动,轮叶搅起的水花里,映着三个渐行渐远的身影。阳光穿透晨雾,给码头镀上层金边,远处的黄浦江面上,渔船的帆影渐渐清晰,像无数只展开的翅膀。

杜月笙摸了摸怀里的药方和银簪,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水底的秘密,那些埋在心里的人,其实从未离开。他们就像这老水车,看似慢,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转出条生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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