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并非什么大度之人,养父害我与亲人分离二十余载,又苛待于我。
我心中一直对他有恨,自然也对陆怀瑾这个既得利益者亲近不起来。
那时,任清窈状似无意地说:“怀瑾又有何错?当年之事,他亦是懵懂无知。”
为此,我还与她置气了两日。
最后是任清窈主动携了一包糖来哄我,此事才算作罢。
如今想来,那似乎便是我与她之间的一道分水岭。
日子还是照旧过,可如今回望,原来那时早已踏上了另一条歧路。
将糖送入口中,糖块在舌尖化开,却是一阵发腻。
我唤来心腹小厮,递出一封密信。
“速速送往江南,交予乔家公子。”
信是写给我的挚友,乔玉安。
他是京中唯一一个看穿我所有伪装,还愿与我真心相交之人。
三年前,他随家人迁往江南,我们一直靠书信往来。
我在信中写道:
【玉安,我欲和离,远赴江南,此生不复还。】
【但此事,尚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想必他看到信,会先是震惊,而后便是欣慰吧。
伤愈那日,我未曾告知任何人,自己从寺庙回家。
当我拖着虚浮的脚步推开陆府大门时,厅堂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我呼吸一滞,顿在原地。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温柔地倾泻在堂中其乐融融的四人身上。
独独留给我一缕清冷,在心头泛起寒意。
他们看到我,笑声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凝滞。
我扯了扯嘴角,故作疏离地问道:“请问,我的房间在何处?”
父亲的脸色一僵,陆怀瑾立刻站起来,抢着指向外围那最偏僻的一扇小门:
“星阑,你的东西……我们帮你收拾妥当,都放在那儿了。”
那是一间又小又窄的下人房。
这才几日,我所有的痕迹便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塞进了那逼仄的角落。
而陆怀瑾的物件,已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我与任清窈的卧房。
我自嘲地笑出声:“我还当你们是合起伙来诓我呢,如今瞧见我住的地方,才算确认,我果真是个义子。”
“星阑……”
任清窈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她上前一步。
“你身子好了,怎么不遣人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冷眼看着她,讥讽道:“我该称你一声弟妹,还是嫂子?我哪敢劳烦任小姐大驾。”
此言一出,父亲顿时面露不悦:“祁星阑!你这是什么态度!怀瑾好心帮你收拾东西,你不知感恩,还在这里阴阳怪气!”
女儿见状,冲我吼道:“你这个坏人!不许欺负我爹爹!你快滚出我们家!”
这一刻,我不禁失笑。
心痛至极,我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任清窈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她深不见底的眸子直视着我,一字一顿地问:
“你的失忆是装的,对不对?”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凉。
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而陆怀瑾依旧理直气壮地挺着胸膛。
女儿似乎从大人们的反应中确认了什么,恶狠狠地对我喊:
“我才不要你当我爹爹!你不是我爹爹!你应该永远都不要想起来,永远离开我们家!”
“宁儿,住嘴!”任清窈终于厉声喝止。
见我脸色不好,她牵起我的手,安抚般地握了握。
“星阑,宁儿尚幼,她是无心之言,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我抽回手,笑了笑:“她已不小了,分得清是非。这些话,是一句无心便能盖过去的?”
陆怀瑾见任清窈似乎有了动摇,立刻脸色一白,身子一晃,扶着额头朝她倒去。
“清窈,我……我心口好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