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八卦似的把目光放在了我这边。
皓皓眼眶瞬间红了，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姜夕颜赶忙上前，她眉头紧锁，似是不可置信。
“凌贺！你疯了？这是皓皓的家长会。”
她又带着歉意看向周围的家长。
“不好意思，我老公开玩笑的。”
她边说这话边把我往外拽，咬着牙在我耳边警告。
“你别给我丢人，这是国际学校。这些家长保不齐有和姜家的合作方，你闹出这事不嫌丢人吗！”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就觉得丢人了？你跟你助理厮混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丢人？”
姜夕颜的嘴角微微抽搐，想要说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一旁的宋哲终于认识自己做错了时，为了缓解气氛笑着开口。
“是皓皓让我来参加家长会的，他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参加，让大家误会了，不好意思。”
然而这些体面话没人会信。
皓皓的那些同学依旧死死追问。
“皓皓你就是个撒谎精！每天放学来接你的都是这个人，我们还听过你叫他爸爸呢。”
“我知道了，你爸爸根本不是什么救人的英雄，你就是个骗子。”
皓皓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记得跳了起来。
“我不是骗子！”
姜夕颜下意识想要解释，但大家看她的眼神中都透露着明晃晃的嘲讽。
“那不是姜家的老总吗，我一直听过她的花边新闻，就跟她的助理……”
“该不会是出轨吧？”
声音即使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估计第二天这件事就能上头条。
我本来就打算和姜夕颜离婚，闹完事情也懒得继续待在这里。
我转身离开时，没想到姜夕颜会扔下皓皓直接嘴里上来。
她攥住了我的衣角，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刚刚的那番举动可以说是让她颜面全无。
“凌贺你故意报复是吗？就是为了让我和皓皓出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皓皓不是你儿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面对质问，我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我说得没错，我没有那样恶毒的儿子。”
“他不是喜欢宋哲当爸爸吗，我现在就成全他。”
姜夕颜急了，猛地摇头。
“孩子还小，他哪里懂什么道理，他只是喜欢宋哲。”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眼睛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姜夕颜，我们离婚。”
我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皓皓的抚养权我不要，归你。”
这句话仿佛给了姜夕颜当头一棒，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就因为几个玩笑，你就要和我离婚？我不是说我会治好你的眼睛吗！”
“再说了你又不是全瞎，比很多瞎子幸运了！”
“大不了，我再也不和你开玩笑了。”
曾经她不止一次说过再也不会那我开玩笑。
可到头来，我差点溺水死亡，刨坟的视频也被她传到了网上让人耻笑。
现在成了半个瞎子，被骂是残疾人。
我受到的教训已经够了，不会再相信她说的话。
6
我和姜夕颜还在对峙的时候，皓皓跟宋哲从教室走了出来。
他整个人闷闷不乐，见到我后就开始指责。
“你为什么要在家长会说没我这个儿子？”
“你知不知道现在同学都在笑话我，说我是个骗子！”
他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小孩的自尊心都很强，皓皓在这件事之后恐怕会被那些同学厌恶。
我没有去哄他，平静地看着他撒泼打滚。
第一次觉得从小带大的孩子变得那么陌生，那么令人厌恶。
宋哲连忙拉起了皓皓不断安抚，转头又紧皱着眉头教训我。
“凌哥，你怎么当爸爸的。难道不知道维护一下孩子的自尊心吗？”
这么一对比，我这个亲生父亲倒像是恶人。
姜夕颜烦躁地揉了揉眉头，她拉开了宋哲，语气也十分生硬。
“如果不是你随便站起来，今天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而皓皓用力甩开了宋哲的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见母子俩态度急转而下，宋哲的眼底也闪过一丝阴鸷。
他转头继续对我说。
“凌哥，你就原谅皓皓之前做的事吧。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
“如果你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不会再犯，我可以现在就辞职！”
姜夕颜一听到宋哲提出辞职连忙抬起了头。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哲。
“你不是也把皓皓当成自己儿子，那以后就教给你去养了。”
“是死是活也和我没关系。”
“凌贺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这样不是伤了孩子的心吗。”
“宋哲就是一个助理，我和他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又怎么能当皓皓的爸爸。”
姜夕颜急了立刻否认。
我却懒得跟她再多说什么。
皓皓也开始哭。
“爸爸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宋哲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把矛头指向我。
“凌哥，不怪孩子。都是我的错，是姜总和皓皓想要让我开心，才做出那些事。”
“我会马上辞职，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们三一唱一和，让我胸口处的怒火难以消散。
我扯起了唇角，语气冰冷。
“那你也挖一只眼睛，我就原谅你。”
宋哲瞬间说不出一句话了，姜夕颜的耐心也彻底消失。
在她眼里，我这么咄咄逼人一点也比不上宋哲的善解人意。
她用力拉过了皓皓的手，面色阴沉。
“离婚是吧，行。凌贺你最好别后悔。”
“从刚才我就给你台阶下了，宋哲和皓皓也跟你道歉了，是你心胸狭隘。”
“我怎么当初没看到你的真面目！”
姜夕颜愤恨地撂下这句话。
拉着皓皓和宋哲就转身离去。
每次她不开心，她都会带着皓皓离开。
是我一直想维持着家庭，低头给她台阶下，求着她回来。
求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7
姜夕颜带着皓皓失踪了七天。
这七天里我没有联系他们一次，而是去了医院做了眼睛的复查。
换了好几家医院，我都得到了一个不幸的结果。
“凌先生，摘除手术做完是不能碰水的，更别说是用辣椒水滋眼睛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安装义眼，眼部的神经都已经坏死，甚至有很大可能性会导致另一只眼睛受到感染。”
“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这些话让我心里一阵发凉。
我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皓皓拿着水枪胡闹，我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深深叹了口气，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皓皓是我的亲生儿子，对我能这么心狠手辣。
他第一次喊宋哲爸爸的时候，我心碎了一地。
不断告诉自己，孩子还小，还不懂事。
可后面种种的一切就让我彻底明白。
这个孩子不能要了，放弃抚养权是我做错最正确的选择。
“那就安装义眼吧。”
我在医院办了住院手续，把手术安排在了一周后。
正当医生在给我进行眼部取模的时候。
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姜夕颜给我打了电话。
她哭喊着。
“凌贺，皓皓出事了。”
“他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们把皓皓推下了楼梯，眼睛扎上了玻璃碎片……”
姜夕颜说的话断断续续。
我十分平静地听完了她的话，随后平淡都开口。
“所以呢？”
或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冷漠，姜夕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凌贺，我这次真的没骗你，皓皓流了好多血，你能不能过来……”
“不能。”
我打断了姜夕颜的话。
“姜夕颜，祸从口出。皓皓会变成这样，责任全都在你。”
“我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很快失明，你也不用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会相信你了。”
姜夕颜哭嚎着，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直到义眼安装完成，医院的走廊才传来了骚动。
8
“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医生，医生呢！”
姜夕颜浑身是血，怀里抱着失去意识的皓皓冲了过来。
她的膝盖红肿，不知道在路上摔了几次。
身后的宋哲也阴沉着一张脸紧紧跟着。
两人没有之前的暧昧，甚至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姜夕颜逮着一个医生痛哭着。
“医生，我儿子眼睛，眼睛扎了玻璃浑身都是血……”
我从手术室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心脏猛地一跳。
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血肉模糊的模样让我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姜夕颜注意到了我，她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带着幽怨。
“你满意了吗？我说了皓皓出事了，你是不是还在觉得我骗人！”
“他是你儿子，你现在是一点都不管他了吗？”
质问声让我原本的心疼彻底消失。
我恢复了常态，视线从皓皓身上离开。
“既然来了医院，就让医生赶紧治疗，而不是第一时间来质问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打算径直离开。
宋哲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一改从前客气的模样，面目十分狰狞。
“凌贺，你真不是个东西。皓皓变成这样，你还这么冷血吗？”
“如果当初不是你在家长会闹起来，皓皓根本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宋哲泼脏水的能力是一流的，我早就习惯了。
还没等我开口反驳，姜夕颜用力把宋哲推开，发泄般在宋哲脸上扇了十多个耳光。
“如果不是你！皓皓能被欺负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算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皓皓的家长会！”
姜夕颜崩溃地跪在地上，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在了宋哲身上。
宋哲也失去了理智，和姜夕颜扭打在一起，嘴里大骂着。
“臭婆娘，你当初爬我的床的时候怎么不说！也是你儿子求着我去参加家长会的，你以为我想吗！”
医院毕竟是清净的地方，很快就有人把他们两个分开。
然后把皓皓送去了急救室。
失去意识的皓皓嘴里一直喊着我。
“爸爸，别走……爸爸我害怕。”
我没再看皓皓一眼，离开了医院。
9
姜夕颜因为皓皓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
她疲惫地推开了家门，就看到家里的东西空了一片。
而我还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我看见她回来，把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扔到了她面前。
“皓皓的抚养权归你，财产按照律师说的分。你婚内出轨，本来是要净身出户的。”
“但毕竟你还带着一个孩子……”
后面的话我还没说完，就被姜夕颜疲惫地打断。
“皓皓的两只眼睛都保不住了。”
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就算是这样财产也还是要平分。”
姜夕颜眼睛红肿，失望地看着我。
“凌贺，那是我们的儿子。他出事后，他以后的人生都完蛋了！”
“你现在什么也不管，一进门就和我说离婚的事情，我是少给你钱了吗？”
“你是不是很满意，皓皓之前那么对你，现在终于受到惩罚了！”
“你和宋哲都是一样，那个杂种，一出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摘干净！”
她失去理智般咆哮着，委屈到浑身颤抖，好像做错的人是我。
我把笔放到了姜夕颜面前。
“我说过，这是自作自受。你在这里和我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在把离婚协议签了，我们还能体面点。”
姜夕颜抹了抹眼泪，嗓音沙哑。
“你早就准备好离婚协议了是吗？孩子你也不想争取了是吗？”
“你之前和皓皓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早就想和我离婚了，也不用惺惺作态。”
“还是说，宋哲跑路了。你没有人依靠，开始后悔了。”
我没有说气话，只是道出事实。
姜夕颜身体一抖，低下了头不敢看我。
“皓皓只有你一个爸爸，他现在真的很严重，我们不离婚一起度过好不好？”
“就算是真的要离婚，你跟我去看看皓皓行吗。”
她不断的哀求我，到最后我也只能无奈同意。
皓皓刚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小小的他眼睛缠上了绷带，瘦弱地躺在病床上。
听到了脚步声，他就惊喜地喊着。
“是爸爸吗！”
姜夕颜忍着泪水，安抚着皓皓。
“是爸爸，爸爸来看你了。”
我站在不远处，并没有靠近。
皓皓却哭了。
“爸爸是不是讨厌我了。我错了，对不起爸爸。你和妈妈和好吧，之前都是我做错了事，你们不要离婚。不要抛弃皓皓。”
“我再也不让别人当我爸爸了。”
皓皓的眼睛还没好，泪水把撒布浸湿了，不停抽泣。
我垂着的双手缓缓攥紧，带起的疼痛让我恢复了理智。
“我已经不是你爸爸了。凌皓，这是你做错了事情。”
“做错了事所以只能接受惩罚。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我刚想离开，皓皓直接跳下了床。
他看不见，一下床就摔了一脚。
他大哭着，爬着抓住了我的裤脚。
“爸爸别走，我错了，你原来皓皓好吗？”
“就像以前一样，抱着皓皓，带着皓皓放风筝。”
“爸爸，我不要你走……”
姜夕颜在一旁也泣不成声，绝望地看着我。
我嘴角泛起了苦涩。
早知道这样，当初又做了什么呢。
我狠下心，将皓皓扔在了原地。
10
姜夕颜满脸疲惫地追在了我身后。
却没有再和我提结婚的事情。
只是说着。
“你不肯原谅我们这是应该的。但我相信时间会冲断一切。”
“再给我和皓皓一个机会，好吗？他才八岁，眼睛看不见已经让他备受打击了，他承受不了爸爸也不要他。”
“凌贺，就当我求你，好吗？”
“宋哲走了，再也不会出现了，不会再有别人插足我们的家庭……”
姜夕颜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妄想着我能改变想法。
我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我向她展示了那只义眼。
“需要我和你说说，我受了多大的苦吗？”
“凌皓在水枪里放了辣椒水，我的眼睛刚做完手术，所有的神经都坏死了。”
“医生说，因为神经坏死，另一只眼睛也迟早会瞎。”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谁都不知道。”
“姜夕颜，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吗？”
姜夕颜在我的质问下，脸色煞白，她颤抖着嘴唇，却解释不出一句话。
“宋哲年轻，帅气。你把持不住吧？那既然你自己都出轨了，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求原谅。”
“皓皓变成那样，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她以为她跟皓皓安分守己，认真道歉。
我就能忘记从前受过的屈辱，受过的痛苦。
我讥讽地笑着，敲了敲自己的义眼。
“道歉，我的眼睛就能回来吗？”
姜夕颜从最开始的拼命争取，到最后彻底颓废了下来。
她低垂着头，如同丧家犬一般。
“一定要离婚吗？”
“是。”
我没有委婉，十分直接地回答。
……
姜夕颜最后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她也很老实地一直等到了离婚冷静期结束。
而那天，皓皓也出院了。
原本以为我和她离婚的事情会很顺利。
结果这段时间，全网都在讨论她和宋哲之间的绯闻。
“姜氏集团股价下跌，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虽然圈子里这种事情很多，但姜夕颜的眼光也太差劲了吧！”
“出轨自己的男助理，那人不就是活脱脱的小白脸，专门坑姜夕颜的钱！”
“是啊，我听说她为了讨助理欢心，连老公的眼球都能挖。”
有人又在网上询问。
“那孩子怎么办，孩子不是很可怜吗。”
“孩子一点也不无辜。我儿子就是和他一个学校的，那孩子就是个坏蛋，听说他爸的眼球也是因为他才挖掉的。”
不知道是谁把从前姜夕颜和宋哲因为玩笑折磨我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路人看到了都觉得十分同情。
有人甚至开盒了姜夕颜，让她这段时间痛不欲生。
我在民政局等姜夕颜的时候。
就看到她的眼底乌青一片，裙摆还有刚刚被人扔的污渍。
她带着失明的皓皓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皓皓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他脆生生地叫着我。
“爸爸，能不能不要走。再陪陪皓皓？”
孩子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能看出他眼中的哀求。
而姜夕颜及时制止了他，看向我时张了张嘴，最后说出了一句。
“走吧。”
从民政局出来后，皓皓的眼泪就不停的流。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爸爸了。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和皓皓。但是……他是你的儿子。”
在我离开前，姜夕颜小心翼翼地在我背后说着。
我没有回头。
“他不是我儿子。”
撂下这句话，我毅然决然地离开。
皓皓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哭着。
“爸爸——不要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叹了一声气。
眼睛也有些模糊。
这个家，算是彻底消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