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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色如墨,青云城西区却火光冲天。

墨影如同鬼魅般在屋顶与巷道间穿行,新炼制的“缚影丝”紧握在手,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并未直接冲向那信号焰火升起之处,而是凭借对城市布局的记忆和“无心镜”赋予的敏锐感知,选择了一条能够俯瞰事发地的路径。

那是一家名为“百炼坊”的工坊,主要承接一些低阶影器的维修和定制业务,正是苏妲名下较为重要的一处产业。此刻,工坊大门破碎,院内传来兵刃交击之声与凄厉的惨嚎,火光映照下,可见数道身穿黑衣、行动如风的身影正在与工坊的护卫激烈交战。

那些黑衣人身法诡异,每每行动,身后的影子便如同活物般扭曲、延伸,时而化作利爪撕扯,时而化作绊索纠缠,正是裂影阁标志性的“影武者”!他们人数虽不多,但个体实力明显强于工坊护卫,配合默契,出手狠辣,已然占据了绝对上风。

墨影伏在一处屋檐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没有贸然冲下去。以他这具身体的素质和仅有的“缚影丝”,正面加入战团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搜寻着突破口。

很快,他锁定了一名位于战团边缘的影武者。此人并未直接参与对核心护卫的围攻,而是游弋在外围,双手结着古怪的印诀,其脚下的影子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凡是被这涟漪波及的工坊护卫,动作都会出现一瞬间的迟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辅助控制型……”墨影立刻做出了判断。此人是影武者小队中的“控场”角色,他的存在,极大地限制了护卫们的反抗能力,是维持战局优势的关键节点之一。

就是他了!

墨影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起来。他握紧“缚影丝”,将心神沉入其中,沟通核心内那道“基础束缚影纹”。他没有影力灌注,完全是依靠自身神念与镜器本身的共鸣来催动。

他瞄准的,并非那名影武者本体,而是他脚下那片正在不断扩散诡异涟漪的、最为活跃的“影子”!

就是现在!

墨影眼神一凝,神念催发!

“嗖——”

一道几乎完全透明、唯有在空气折射下才能看到一丝微光扭曲的能量丝线,自“缚影丝”顶端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跨越十余丈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那名影武者脚下那片扩散影子的核心节点!

如同灵蛇缠腕,又似渔网收拢!

那名正在专心施展控场技能的影武者,浑身猛地一僵!他感觉到自己与外放影力的联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骤然切断!脚下那片扩散的涟漪瞬间凝固、消散!

他闷哼一声,术法被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让他气血一阵翻涌。

就是这瞬息之间的停滞!

一名原本被他影力纠缠、动作迟缓的工坊护卫队长,顿感身上一轻!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手中厚背砍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全力斩向对面因同伴控场失效而出现了一丝破绽的影武者!

“噗嗤!”

血光迸现!那名猝不及防的影武者惨叫一声,被一刀劈飞出去,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战局的天平,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干扰,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怎么回事?!”为首的影武者也察觉到了异常,凌厉的目光瞬间扫向墨影藏身的方位。他虽然没看清具体是什么攻击,但那瞬间的能量波动和同伴术法的中断,都指向了那个方向。

“屋顶有人!解决他!”首领厉声喝道。

立刻有两名影武者放弃了对护卫的压制,身形如同两道黑烟,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向着墨影所在的屋檐扑来!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长,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墨影心头一紧,知道行踪暴露。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在复杂的屋顶地形中穿梭逃遁。他深知自己绝不能被近身。

那两名影武者速度极快,如影随形。其中一人隔空一抓,其影子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带着森森寒气,抓向墨影的后心!

危险!

墨影甚至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刺骨寒意。他猛地向前一扑,狼狈地躲过影爪的直接抓握,但逸散的劲风依旧刮得他后背生疼。

另一名影武者则双手连弹,数道由阴影凝聚而成的、如同飞镖般的“影刺”,带着尖锐的啸音,封死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

墨影咬紧牙关,精神力疯狂注入“缚影丝”,回身对着那几枚激射而来的“影刺”以及它们投下的、飞速移动的“影子”,再次发动了“影缚”!

“嗡!”

透明的能量丝线再次闪现,并非直接撞击影刺,而是灵巧地缠绕、干扰那些影刺的“影子轨迹”!在“缚影丝”的干扰下,那几枚原本轨迹刁钻的影刺,仿佛失去了部分准头,速度也微微一滞,擦着墨影的身体射入了后方的瓦砾之中,发出噗噗的闷响。

又挡住了!

但墨影也因连续两次高强度催动“缚影丝”,脸色变得苍白,眉心刺痛,精神力消耗巨大。而那两个影武者已然逼近,狰狞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清晰可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只见两道闪烁着淡青色光芒的箭矢,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度,分别射向那两名追击墨影的影武者!

箭矢未至,那蕴含的锋锐气息和一种奇特的“破影”意蕴,已经让两名影武者汗毛倒竖!

他们不得不放弃对墨影的追击,全力扭身,或以影盾格挡,或以鬼魅身法闪避。

“噗!”一名影武者虽然躲开了要害,但箭矢依旧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更重要的是,箭矢上附着的青色光华仿佛对影之力有特殊的克制作用,让他伤口处的影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另一名影武者则勉强用影爪拍飞了箭矢,但也被那股力量震得气血翻腾。

“是执镜司的‘破影弩’!”影武者首领脸色骤变,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惊惧,“撤!”

没有丝毫犹豫,剩下的影武者立刻放弃战斗,身形化作数道黑烟,如同潮水般向不同的方向退去,速度极快,显然早有撤退的计划。

战斗突兀地开始,又突兀地结束。

墨影瘫坐在屋顶上,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在远处更高的钟楼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身影。为首一人,身穿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暗绣云纹的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松。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墨影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冷峻与威严。

那人手中,正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青色长弓,弓弦仍在微微颤动。

“皇朝执镜司……”墨影心中默念。这个隶属于皇朝官方的特殊机构,终于正式登场了。

很快,一队身穿统一玄色制服、腰佩制式长刀、气息精悍干练的人马迅速涌入百炼坊,开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动作迅捷而有序,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那名手持青色长弓的冷面官员,则带着两名随从,身形几个起落,便轻盈地落在了墨影所在的屋顶。

离得近了,墨影更能看清此人的样貌。年纪约莫二十七八,面容俊朗,但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劈。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只是平静地看着墨影,却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刚才是你,干扰了那名控场的影武者?”冷面官员开口,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温度,直接切入主题。

墨影稳住心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平静地回答:“侥幸而已。”

冷面官员的目光扫过墨影手中那根不起眼的乌木短杖(缚影丝),又在他那身虽然干净却依旧普通的青衣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定格在他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上。

“以‘无影’之身,能施展出干扰影武者的手段,绝非侥幸。”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乃皇朝执镜司,青云城分衙司库,顾清渊。”

司库,在执镜司中并非管理仓库的职务,而是负责稽查、侦办、管理涉及“影”、“镜”及相关异常事件的重要职位,权柄不小。

“墨影。”墨影报上名字,不卑不亢。

“墨影……残影门传人。”顾清渊似乎对墨影的底细有所了解,“你方才使用的,并非影力,而是某种……借助外物的神念技巧,与影纹相关?”

墨影心中微凛,这顾清渊的眼光果然毒辣。他略一沉吟,道:“残影门祖上确有些许观影辨纹的微末伎俩,让顾司库见笑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完全否认,将一切推给了残影门的传承。

顾清渊并未深究,他的目光转向下方正在被执镜司人员收殓的几具尸体,其中也包括那名被墨影干扰后遭斩杀影武者。“裂影阁近来活动日益猖獗,袭击官方登记在册的工坊,已触及底线。你今晚之举,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小忙。”

他的话语依旧没什么感情,但“帮忙”二字从这位冷面司库口中说出,已属难得。

“恰逢其会,自保而已。”墨影语气平淡。

顾清渊转过头,重新看向墨影,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似乎想将他看透:“你虽无影力,但观你方才应对,心思缜密,胆识不俗,更难得的是对‘影’与‘纹’有独特见解。留在市井,或是依附于某些……情报组织,未免可惜。”

他顿了顿,说出了真正的来意:“皇朝执镜司,职责所在,需应对各类奇诡事件,正需各类具备特殊才能之人。你可愿入我执镜司,效力于朝廷?”

果然来了。官方组织的招揽。

墨影沉默片刻。加入执镜司,意味着背靠皇朝这棵大树,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信息以及相对安全的成长环境,对于目前势单力孤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的选择。但同样,也意味着卷入官场的纷争,受到规章制度的约束。

“顾司库厚爱,墨某感激。”墨影缓缓开口,“只是此事关乎前程,可否容我考虑几日?”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在彻底了解执镜司的内部情况和可能面临的义务之前,他需要保持谨慎。

顾清渊对于墨影没有立刻答应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可以。三日内,若有意,可来城东执镜司分衙寻我。”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墨影微一颔首,便带着随从转身离去,身形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干脆利落。

墨影站在屋顶,看着下方执镜司人员高效地处理着现场,火光映照着他明暗不定的脸庞。

裂影阁的袭击,执镜司的及时出现与招揽……这一切,似乎并非偶然。苏妲的示好与投资,顾清渊的欣赏与邀请,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他笼罩而来。

而他,这个原本被视为“废物”的残影门传人,因为掌握了独特的“观影”与“修复”之能,已然成为了某些势力眼中,具备特殊价值的棋子。

是继续独善其身,艰难求生?还是选择一方势力依附,借势成长?

夜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墨影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而这个抉择,将直接影响他未来在这个世界的道路。

他握紧了手中的“缚影丝”,目光越过混乱的工坊,投向远处黑暗中巍峨耸立的执镜司分衙轮廓。

或许,加入其中,借助官方的平台和资源,更快地寻找更多的镜器碎片和知识,提升自身实力,才是当前的最优解。

毕竟,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拥有真正的话语权,才能摆脱棋子的命运,成为……下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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