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刚跑到楼梯口，妈妈就冲出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那双常年做家务的手格外有力，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死丫头，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不用你管！”
妈妈显然没料到一向顺从的我会反抗，愣了一瞬，随即“啪”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火辣辣的痛感在脸颊蔓延，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就因为几本破教辅资料，你就要离家出走？”
“家？”我指着身后那扇门，声音都在发颤，“这算家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让记忆格外清晰。
从小到大，妈妈总是说，哥哥和弟弟是男孩子，更调皮，我是女孩所以要懂事。
爸爸总说家里穷，让我省吃俭用。
我的衣服都是哥哥和弟弟不要的，看见妈妈做家务活我也会上去帮忙。
我想要用懂事去换取他们对我的爱。
可悲的是，直到今晚我才明白，我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理所应当。
赶来的爸爸听到这话，抬手又给了我一巴掌。
“反了你了！”
这一下比妈妈打得还要重，我踉跄着撞在墙上，眼前一阵发黑。
“没用的东西！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爸爸指着我的鼻子骂，“就你这脾气，以后嫁出去也是挨打的份！”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捂住胸口往后倒。
哥哥急忙从屋里冲出来扶住他：“爸！您高血压不能动气！”
弟弟也闻声赶来，看见这场面，二话不说冲进房间，抱出一大摞崭新的教辅资料，狠狠砸在我身上。
书本的尖角划破我的手臂，渗出的血迹染红了书页，散落一地。
“给你！都给你！就这几本破书，你看你把爸妈气成什么样！”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不像在看姐姐，倒像在看仇人。
“再闹我就告诉奶奶，让她把你卖给村头的傻子！”
“奶奶”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过年时，我因为洗碗没洗干净，奶奶用藤条抽得我满身淤青；
弟弟贪玩摔跤，磕破了膝盖，挨打的还是我。
最可怕的是她总当着我的面说：“女孩子读什么书，早点嫁人换点彩礼才是正经。村头那傻子家愿意出三万呢，够给你弟买多少好东西。”
小时候我还不明白，直到我上小学，学到了知识，我突然明白了奶奶话里的意思。
自那之后，奶奶的那些话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
自从十二岁那年过完年被接回城里，我再也不敢回老家。
每逢过年，我都谎称要补习，一个人躲在空荡荡的家里，生怕再看见奶奶。
“不用你们卖！”我浑身发抖，声音却异常坚定，“我自己走！”
我哭着转身冲下楼梯，听见妈妈在身后喊：“有本事别回来！白眼狼！”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我一边哭一边往学校的方向走。
除了学校，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里至少还有图书馆可以让我安静看书，还有操场可以让我尽情奔跑。
还有……还有我仅存的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抱着膝盖坐在学校门口的水泥地上，我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那些被忽视的委屈，被轻贱的尊严，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孩，就不配得到父母的关爱吗？
就因为我是女孩，就连追求知识的权利都没有吗？
“苏婧溪？是你吗？”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认出是新来的班主任李老师。
见我哭得说不出话，她蹲下身，轻轻拍着我的背：“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她掏出纸巾，仔细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泪痕。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我鼻子一酸——连老师都愿意给予的温柔，我的亲生父母却吝于施舍。
看着她关切的目光，我再也忍不住，把积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从穿哥哥的旧衣服，到做不完的家务；
从省早餐钱买教辅，到今晚的冲突；
从奶奶的虐待，到父母的偏袒……
李老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当我说到奶奶要把我卖给傻子时，她的眼眶也红了。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她握住我冰凉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
“走吧，先跟老师回家。明天我帮你申请住校。你的成绩这么好，学校一定会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