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光阴在笔尖与纸页的沙沙声中悄然流淌。江岫阳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此刻才迷迷糊糊地恢复了些许意识。
“第几节课了?”他将埋在臂弯里的头微微抬起,嗓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
汉斯刚要回答,一个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让江岫阳清醒了几分。
“都快吃晚饭了,还迷糊呢。真不明白,你一个整天睡觉的人,凭什么成绩总比我好。”韩欣气鼓鼓地瞪着他,脸颊微微鼓起,像只护食的小松鼠。
“没办法,天赋这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当然,也不要太迷恋哥,让我默默地当一个传说就好。”江岫阳唇角微扬,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戏谑。
“你……算了,不跟你计较。”韩欣别过脸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下午有什么新鲜事吗?”江岫阳打着哈欠,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云奚兮的座位。
此时正值最后一节自习课,他看见云奚兮正专注地伏案书写,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沉静。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诶,你还真别说,确实发生了点有意思的事。”汉斯迫不及待地接话,像是憋了很久。
“说来听听。”江岫阳顿时来了兴致。
“下午物理课,原任课老师请假了,新来的代课老师可有意思了。你没看见真是可惜。”汉斯咂咂嘴,一脸遗憾。
“有意思?怎么个有意思法?”江岫阳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上课铃刚响,突然走进来个戴着头套的人。”
“头套?”
“那头套说像狼吧,确实有几分相似;可要说就是狼,又不太对。脸型尖长,耳朵也是尖的,倒有几分像狐狸。我管它叫’狼狐’。”汉斯一本正经地描述。
韩欣忍不住扶额,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是胡狼!你个笨蛋,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课要专心听讲,你又不是江岫阳,上课不好好听也能考出好成绩,这知识点今早刚讲过,这才几节课就把它还给老师了?”
汉斯尴尬地挠头:“管它是什么呢,反正那头套特别有意思,刚进门时好多同学都在偷笑。”
“胡狼啊……”江岫阳若有所思。
“我还没说完呢。”汉斯见江岫阳走神,急忙拉回他的注意力,“更有意思的在后面。”
“得了吧你,说个话磨磨唧唧的。”韩欣瞪了一眼汉斯,随后迅速开口:“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就是刚上讲台时,他掏出一个天平。”
“天平?”江岫阳不解,“物理老师带着天平很正常吧?”
“可不是普通的天平。”韩欣神秘地压低声音,“那架天平看起来特别古老,和实验室用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上面还放着一根洁白的羽毛。”
“古老的天平,洁白的羽毛,胡狼头套……”江岫阳喃喃自语,总觉得这个形象似曾相识。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如同一把重锤,打破了江岫阳的思索,宣告着晚饭时间的到来。
江岫阳依旧和汉斯一同前往食堂,不过这次,他们可没有中午那般好运气了。
此时,食堂门口的队伍蜿蜒如长龙,二人只好认命地排在末尾。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但当江岫阳看到今晚的菜色时,不禁眼前一亮。
虽然只是肥腻的红烧肉、炒得汤汤水水的干豆腐、不知道熟没熟的豆角和品相还说得过去的菜花。哪怕做得并不美味,但对于挑食的江岫阳而言,也算得上一份难得的“大餐”,与中午的饭菜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饱餐过后,江岫阳信步走出食堂,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天空中的云朵缓缓飘移,不知不觉间,暮色已然降临。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接下来三个多小时的晚自习如同漫长的煎熬。往常这个时候,江岫阳总会捧着本青春文学细细品读。但今晚,他只是倚着窗台,静静地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出神。
往常此时,天空本该还残留着一抹朦胧的霞光,此刻却阴沉得诡异,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
“笼中的鸟在挣扎,翅尖撞在铁栏上,落下几根染血的羽。它的眼睛却始终望着窗外掠过的风,那是自由的影子。”
一些陌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江岫阳依然望着窗外发呆,没有察觉自己的眼眸正渐渐失去神采,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
“通往王座的路是孤独的。石阶的缝隙里嵌着干涸的暗红,每一步都像是碾过细碎的骨。风卷着褪色的旌旗呼啸而过,连呼吸都带着寒意。这条路没有回头的光,只有前方破碎的王座,在等待着新的主人。”
此刻,江岫阳的双眼深邃如黑洞,幽暗得令人心悸。
渐渐地,他的意识仿佛被困在无形的枷锁中。他想要呐喊,回应他的却只有无边蔓延的黑暗,像一张巨网将他紧紧缠绕。厮杀声与哀嚎声在耳畔交织,一股刺骨的寒意正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就在他浑身颤抖,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神智瞬间清明,瞳孔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只有额角的冷汗证明着方才的不寻常。他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
“你没事吧?”
“发什么呆呢?”
“怎么不看你的小说了?”
一连串的询问将江岫阳从杂乱的思绪中拉回。他缓缓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
“都睡一下午了还累?你是猪吗?”韩欣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当她看见江岫阳朝她露出的无奈笑容时,脸颊泛起红晕,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累了就再睡会儿吧,反正都睡了一下午了,不差这一会儿。”
“嗯。”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沉,墨色浸染了整个天空。大风不知何时刮起,呼啸的风声与枝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汉斯转过头望向窗外,叹了口气:
“唉……你还真说对了,今天确实是风雨欲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