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北陌握紧刀柄，小心地将房门推开一道缝隙，朝外瞧去。
“小陌……”
一声轻轻的呼唤声传来。
苏北陌松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墙头上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正鬼鬼祟祟地朝向四周扫视。
“师父他们都不在。”苏北陌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示意他放心。
自己也放了心。
苏槐是他在仙落村同辈中最好的朋友，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
还是族长的儿子。
即便后来自己被选来祖祠当守祠人，也会天天偷偷来看自己。
只是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进来。
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趴在墙头，远远丢一些蜜糖和饼子进来。
在祖祠的一年多里，苏槐几乎是他心里唯一的一道暖流。
听到他的话,苏槐大大方方地探出头，神秘兮兮地将一个油纸包举起，朝着他丢了过来。
苏北陌稳当地接住，沁人的香气传入鼻孔。
“昨夜我和小决他们在大长老家偷的鸡，用黄泥裹了在灶坑里埋了一夜,给你留了半只，趁热赶紧吃了，别被你那师兄抢了去。”
苏槐说完，似乎又有些担心瞎子守祠人会提前回来，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
“你师父和师兄太吓人，我先走了……”
说完便要跳下墙头。
“小槐——。”苏北陌阻止道：“他们有事离开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族长在家吗？我有些事想找他商量。”
苏槐摇了摇头：“他一早就被大长老叫去了,估计是因为明日诡域开启的事，我估计得很晚才能回来。”
苏北陌闻言皱起了眉头。
昨夜那两个声音的主人还不确定。
尤其是那个神秘兮兮的黑袍人。
他第一怀疑对象就是大长老。
毕竟当初进入祖祠成了这一代的守祠人，就是拜那位大长老所赐。
所以他不想自投罗网。
想到这，抬头看向墙头的少年。
“族长回家后帮我转告他，务必来祖祠一见,我有很重要的事与他说。”
看着苏北陌前所未有的严肃。
本想着打趣几句的苏槐收起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他娘的差点忘了，你找我父亲不会是说明日诡域开启的事吧？昨夜他还念叨来着，想让你去参加，又怕你那师父不同意。”
苏北陌心中一喜，原本以为五年都没寻到道火，这次进诡域会很麻烦。
毕竟每次最多只有十个名额。
听苏槐的意思，族长似乎已经与长老们达成了一致，如此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可这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于是朝着苏槐挥手道：“诡域我明日准时参加，但我还有其他事，事关重大，族长回来你务必告知他。”
“好，父亲回来我会第一时间与他说。”
苏槐拍了拍墙头应了下来，又叮嘱道：“你记得趁热把鸡吃了。”
看着苏槐的身影从墙头消失，苏北陌的笑容多了几分暖意。
油纸包里面是切得整整齐齐的半只鸡。
“这小子，也不知祸害了大长老家多少只鸡。”
苏北陌摇了摇头，想到了另一个玩伴。
苏决。
他是大长老的孙子，与自己的关系也不错。
平日偷鸡摸狗的事基本都是他们三个干的。
如果大长老真是背后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苏决那个憨直肠子的能不能接受。
他苦笑着摇头了摇头。
昨夜将肚子挤了个干净，又折腾了一夜，如今闻到香味，饥饿感顿时传来。
将那油光锃亮的鸡腿撕下。
苏北陌食指大动。
不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警惕看了看手里的鸡腿，眉头微微皱起。
垃圾堆里被啃食的汤汁浮现在眼前。
如果汤汁真的没毒，那么有毒的就是其他食物。
除了祖祠的饭菜，他唯一吃过的就是小槐送来的东西。
而祖祠的饭菜他和瞎子都是一起吃的，这一点早就验证过。
所以有毒的可能性也不大。
难道……
他捧着半只焖鸡走到一处蚂蚁洞旁蹲下。
然后撕下一条鸡肉丢在洞口。
闻到香味的蚂蚁蜂拥而来，绕着鸡肉盘桓几圈，却纷纷转身离去。
见到这一幕的苏北陌脸色大变。
这鸡肉有问题。
“鸡是小槐送过来的，是他要害我？”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日见到蚂蚁没去啃食洒落在地的汤汁，便认定了汤汁有毒。
如今看来，那些蚂蚁之所以离开，根本不是汤汁的问题。
而是蜂蜜有毒。
蜂蜜也是苏槐送给他的。
他的心跳剧烈加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直到良久才逐渐冷静下来。
“明日我自有办法检验。”
昨夜黑袍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就是他检验的办法？
没了瞎子，没了笛声。
但是毒还在。
那他，今夜必定会来。
苏北陌暗暗咬牙。
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自己的手段，除了那道神秘道火外，只有那个神秘空间。
如果能自行出入，便不惧接下来的危机。
一念至此，他打定了主意。
灶房里的食材还有不少，精挑细选了几样，美美地炒了几个菜，朝向祖祠走去。
也不管早上听到的声音是否真是祖棺里的前辈，四菜一汤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总比每日上那一柱可怜的香火显得诚心。
将饭菜摆好，苏北陌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前辈，晚辈这次遇到危机，还请前辈相助。”
等待片刻，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有些不死心地靠近祖棺坐了下来。
不敢直接碰触，只是将耳朵尽量贴近。
然后继续喊道：“前辈……前辈……”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等了许久的少年终于泄气的离开了祠堂。
只是他刚离开不久，祖棺底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一只手缓缓探出。
这只手修长白皙，如若春葱白玉。
连那节随之而出藕臂也显得清秀可人。
这竟是一只女子的手。
然后，手指上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周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地面的饭菜上。
玉手轻轻一扫。
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被整个卷起，没入了祖棺。
宁静了不知多少年的祖祠内，传来一阵阵大快朵颐的声音。
苏北陌对这一切却丝毫不知。
祖棺里的前辈没了指望，今夜该如何安然度过？
他皱眉摇了摇头，桌案上的饭菜也索然无味。
……
须发皆白的大长老是是族里最老的一辈人，在苏氏一族威望极高。
即便族长也会在意见相左的情况下多数选择退让。
此刻他慢吞吞地饮尽碗里的热茶，目光落在一旁的族长身上。
“苏北陌已经连续五年进了祖祠，都未能获取道火，为他单开先例，对其他族人不公，所以这事……我不同意。”
族长目光微微闪烁，笑着看向大长老：“那孩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娘，如今又成了守祠人，大长老何必咄咄相逼？”
大长老放下手里的茶碗，目光灼灼：“你就真想他进诡域？”
这句反问，让族长的脸色变了变。
不过随即恢复自然。
他笑道：“我与苏别离的关系，便如他与苏槐和苏决一样，如今别离走了，我便算他半个父亲，如何不想他成功获取道火？”
大长老没回答这句话，目光依旧看着他：“当年小静因为生他而死，可最终谁也没有亲眼见到，这些都是你传出来的。”
族长眉头一挑：“大长老这是不信我？”
然后拨弄了一下茶碗，吹去漂浮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
“小静的事我无愧于心，至于有没有人相信，不重要……”
大长老的目光逐渐冰冷：“对不起我的是苏别离，对不起小静的是苏北陌，小静便如我半个女儿一样，她的死不会这么算了。”
花白的头发微微掀起。
更像是在警告。
“至于苏北陌的事，我不会同意的，族长没其他事便离开吧。”
族长站起身，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大长老不同意就算了，我也只是问问而已，至于小陌，我会让他参加的。”
你拦不住。
看着那道身影转身离去，大长老微微握紧了拳头。
“小静当初就是被你带走的，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放心，我会让你亲口吐出这件事。”
他微微眯起双目，像是睡着了。
快到傍晚时，苏北陌不甘心地再次来到祠堂。
族长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他不能等下去。
因为他很可能已经没有明天了。
推门而入的第一眼就看到祖棺旁空荡荡的碗碟。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笑容。
前辈果然苏醒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总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