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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匠女:我在三国锻惊雷最新章节,寒门匠女:我在三国锻惊雷免费阅读

由著名作家“天地大道的张洪文”编写的《寒门匠女:我在三国锻惊雷》,小说主人公是苏墨郭嘉,喜欢看古言脑洞类型小说的书友不要错过,寒门匠女:我在三国锻惊雷小说最新章节第13章,已经写了117422字。主要讲述了:寒风卷着雪粒,像无数冰冷细小的鞭子,抽打着下邳城外连绵的曹军大营。旌旗在呼啸的风中猎猎作响,冻得硬邦邦的,几乎要碎裂开来。营盘深处,一座座由粗壮木料和厚重兽皮搭建的砲阵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指向远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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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匠女:我在三国锻惊雷》精彩章节试读

寒风卷着雪粒,像无数冰冷细小的鞭子,抽打着下邳城外连绵的曹军大营。旌旗在呼啸的风中猎猎作响,冻得硬邦邦的,几乎要碎裂开来。营盘深处,一座座由粗壮木料和厚重兽皮搭建的砲阵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指向远处那座被风雪笼罩的孤城。

苏墨站在其中一座砲阵前,指尖早已冻得发僵发木,失去知觉,却依旧死死攥着一卷边缘磨损、带着暗褐色斑点的羊皮图纸。那是郭嘉于病榻之上,呕心沥血,甚至咳着血绘制的下邳城防图。墨线精细得令人心惊,每一处箭楼、马面、藏兵洞都纤毫毕现,更以朱砂刺目地标注着几处城墙与城墙相接的脆弱接缝——那是无数细作以命换来的情报。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直刺肺腑,勉强压下心头因火药幻听带来的嗡鸣。自寿春那场血肉横飞、巨响震天的攻坚战之后,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声便如同附骨之疽,夜夜在她脑中轰鸣。白日里,她是军中敬畏的“霹雳匠女”,可无人知晓,她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惊悸。

“砲口,”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再抬高三分。药囊裹铁蒺藜,外层覆湿泥,封紧。”命令简洁而冷酷,是对身旁沉默操作的砲手下达的,“目标,东门瓮城。轰开它,逼吕布出城决战。”

砲手们埋着头,动作精准却透着一股麻木的沉重,无人敢抬头直视她那双即使在风雪中也亮得惊人的眼睛。寿春的威名早已传遍三军,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距离感。

不远处,阿砾像一头瘦骨嶙峋的幼狼,蹲伏在巨大的砲架绞盘旁。他比半年前长高了些,肩膀的轮廓开始显出少年人的硬朗,可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却绷得死紧,眼神幽深冰冷,仿佛两潭冻结的寒泉。他用磨破渗血的指尖,固执地一遍遍调试着绞盘的棘齿,每一次拨动都带着一股狠劲。自从郭嘉病势沉重,呕血昏迷,他便如影随形地跟着苏墨,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钢铁触感和近在咫尺的气息,才能勉强压住心底那日夜翻腾、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躁动恨意——对眼前这永无止境的乱世,对高坐中军大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曹操,甚至……对那个早已被他刻入骨髓,却又面目模糊的“义父”吕布。

“姐。”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几乎瞬间就被呼啸的风雪撕碎卷走,“砲石砸下去……瓮城塌了……吕布他……会死吗?”

苏墨调试机械的指尖猛地一顿,冻得青白的指关节微微凸起。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纷乱的雪幕,投向远处那座在灰白天幕下沉默矗立的下邳城。青灰色的城墙在风雪中显得愈发巍峨厚重,皑皑白雪覆盖其上,像为一座巨大的坟茔披上了素缟。天地间一片肃杀,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为即将到来的毁灭提前奏响的哀歌。

砲阵后的土台上,曹操裹着厚厚的玄色貂裘,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凝视着风雪中的下邳城廓。他身侧,面色苍白如纸的郭嘉被两名亲兵用软椅抬着,腿上盖着厚厚的皮毛褥子,即便在如此酷寒中,额角仍渗着细密的虚汗,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沉重。

“咳咳……奉孝,”曹操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扫过郭嘉膝上那张临时展开的、更为简略的布防草图,“你标注的那几处‘接缝’,当真如蛇之七寸?苏墨那丫头,真能一击而中?”他抬手指向城东方向,那里正是东门瓮城所在。

郭嘉费力地抬起眼皮,眼神虽疲惫却依然锐利如锥:“明公……咳咳……下邳城……砖石虽坚,然其瓮城与主墙相接处,乃数代修缮叠加……新旧夯土、砖石咬合之力……远逊他处。苏墨改良的火药……爆裂之威,足以……撕开这道旧伤。”他喘息片刻,强压下喉头的腥甜,指尖在草图上划过一道弧线,“瓮城一破,吕布……如断一臂。他若……困守孤城,便成瓮中之鳖……若出城搏命……”郭嘉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峭,“便是我铁骑驰骋之时。”

曹操抚着短须,目光沉沉地落在远处苏墨那单薄却挺直如标枪的背影上:“此女心思之巧,手段之狠,不亚于男儿。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火药之利,亦如双刃之剑。用之破城,功莫大焉;若其心叵测,或为他人所用……”

郭嘉艰难地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明公……慧眼。苏墨……所求者,不过一隅安身立命之地……与那阿砾之周全。其‘价值’……系于明公之手。至于……火药秘方……”他喘息着,眼神却异常清醒,“关键配比,掌握在她与……其核心匠人手中。明公……只需掌控其人,得其效命,秘术……终为我所用。此刻……咳咳……当务之急,乃下邳城破。”

曹操微微颔首,眼中精光一闪,不再言语。他身后的许褚按剑而立,如同一尊铁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砲阵方向。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顶着风雪,连滚带爬地冲上土台,声音带着惊惶:“禀司空!东门……东门方向!吕布军……有异动!似乎……似乎是在加固瓮城内侧!”

曹操眉头骤然锁紧,郭嘉也猛地直起了些身子,牵动内腑,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加固瓮城?”曹操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被窥破的不快,“陈宫?还是高顺?反应倒快!”他猛地转身,厉声下令,“传令苏墨!时机稍纵即逝!即刻发砲!给我轰开它!”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锥,瞬间刺破风雪,抵达砲阵。

苏墨攥着图纸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瞬间又被寒风冻结。加固瓮城?这无疑增加了砲击的难度和变数。她脑中飞速计算着角度、药量、可能的加固方式带来的阻力……目光死死锁在图纸上那处朱砂标记的接缝点。

“来不及了!”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听我号令!目标不变!药量加两成!外层湿泥增厚,务必延缓药囊引燃!砲口角度,再抬高一指!快!”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风雪的嘶吼。

砲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激得浑身一震,动作骤然加快。沉重的砲臂在绞盘刺耳的“嘎吱”声中,被数条壮汉合力拉拽到令人心惊的高度。裹着厚厚湿泥和铁蒺藜的药囊被小心翼翼地填入砲梢。引信被点燃,嗤嗤作响的火星在风雪中顽强地跳跃。

时间仿佛凝固。阿砾死死盯着那引信燃烧的微光,手指抠进了冰冷的木架缝隙里。

“放——!”

苏墨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机甲轰然释放!粗壮的砲臂带着千钧之力,划破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三枚承载着毁灭力量的砲弹,如同被巨神掷出的陨石,撕裂漫天风雪,朝着下邳城东门瓮城那处致命的“旧伤”,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砸落!

轰——!轰——!轰——!

三声巨响,并非同时,却震得大地狂颤!声音仿佛自地心深处炸开,瞬间盖过了天地间一切声响!下邳城仿佛一头被巨锤砸中要害的洪荒巨兽,发出痛苦不堪的哀鸣!

第一枚砲弹砸在瓮城外侧女墙,砖石如同朽木般爆裂四溅!第二枚紧随其后,精准无比地轰在苏墨图纸上朱砂标记的那道新旧接缝处!肉眼可见的,一道巨大的、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第三枚,裹着厚重湿泥的药囊,带着前两枚轰开的裂口,如同毒蛇般钻了进去!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三响叠加还要恐怖百倍的巨响,从瓮城内部猛烈爆发!仿佛积蓄了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整座瓮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裂、揉碎、抛起!巨大的烟尘混合着积雪、碎石、断裂的木梁、破碎的旗帜,如同浑浊的巨浪,猛地向四周膨胀、喷涌!原本巍峨的瓮城轮廓,在所有人震骇的目光中,如同被孩童一脚踹塌的沙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轰然垮塌下去!露出一个巨大、狰狞、冒着滚滚烟尘的恐怖缺口!

“杀——!”

缺口形成的瞬间,早已在风雪中蓄势待发的曹军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在震天的喊杀声中,由曹仁、夏侯惇等大将率领,朝着那地狱般的入口,汹涌灌入!

苏墨站在砲阵后方,身体被那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晃了晃。冰冷的雪粒扑打在脸上,她下意识地抹去,指尖却触到一片湿冷。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轰鸣中,咬破了嘴唇。

砲阵周围一片死寂。砲手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完成使命的虚脱和对眼前惨烈景象的茫然恐惧。阿砾依旧死死抓着绞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他望着远处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巨大豁口,望着如同黑色蚁群般涌入的曹军,幽深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腾、冲撞,最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只剩下更深的冰冷。

城破了。下邳的陷落已成定局。曹操的北伐大业,又踏平了一块坚实的绊脚石。她和郭嘉的“价之”,似乎又增加了一分沉重的筹码。这本该是值得松一口气,甚至庆幸的时刻。可苏墨的心口,却像是被那块崩裂飞溅的青砖狠狠砸中,又像是被这漫天风雪塞进了一块沉甸甸、冷透骨髓的冰,沉得发疼,冻得麻木。

“苏都尉!苏都尉!”一个嘶哑变调的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余音。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她面前,脸上满是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司空急令!停止砲击!停止所有砲击!吕布……吕布他……降了!吕布开西门,缚陈宫、高顺,出降了!”

吕布……降了?

苏墨瞳孔骤然缩紧,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狠狠刺了一下。那个纵横天下、睥睨群雄、桀骜不驯的虓虎吕布?那个以勇武冠绝当世、视屈膝如奇耻大辱的温侯吕布?竟会在城破之际,选择了束手就擒?

荒谬!难以置信!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错愕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身旁的阿砾。

少年像被一道无形的霹雳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冰雕。手中那沉重的绞盘扳手,“咣当”一声闷响,脱手砸落在冰冷的冻土上,溅起几点肮脏的雪泥。他脸上的冰冷面具瞬间崩裂,露出底下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茫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彻底背叛的痛楚。风雪卷过,吹乱他额前枯草般的乱发,那双幽深的狼眸死死盯着下邳城西门的方向,空洞得令人心悸。

下邳城西门,白门楼前。

风雪愈发狂暴,天地一片混沌。冰冷的雪片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裹挟着,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狠狠抽打在每一个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疼痛。

吕布被粗大的牛筋绳死死捆缚着,押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他那身曾经光耀夺目的兽面吞头连环铠,此刻已残破不堪,沾满了泥泞、血污和融化的雪水,金色的甲片黯淡无光,多处扭曲变形,露出底下同样破损的衬袍。他那匹曾伴随他踏破山河、名震天下的赤兔马,早已在昨日的突围血战中,为了掩护他而被曹军乱箭攒射,力竭倒毙在冰冷的泗水之畔。一代神驹,终成乱世枯骨。

然而,即便沦落至此,即便铠甲残破,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污血和冻伤的青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锋。他微微昂着头,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睥睨的嘲弄,缓缓扫过环伺在侧的曹营众将:曹操、刘备、关羽、张飞、夏侯惇、许褚……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或得意,或鄙夷,或冷漠。

他的目光,最终竟越过了这些位高权重、掌控他生死的大人物,落在了人群最外围,那个几乎被风雪淹没的纤细身影——苏墨,以及她身边那个死死攥紧拳头、身体因极度压抑而微微颤抖的少年——阿砾身上。

苏墨心头猛地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他认得自己?在寿春?还是更早?无数个念头瞬间闪过。

但下一秒,吕布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便死死钉在了阿砾的脸上!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瞬间的惊愕,有深沉的审视,最终化作一种近乎残忍的、带着血腥味的玩味笑意,扭曲了他沾血的嘴角。

“嗬……”一声嘶哑的、如同砂石摩擦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刺耳,“小狼崽子?”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那笑容在冻得青紫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命还挺硬,竟还活着?”

阿砾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那目光和话语狠狠烫了一下!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皮肉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攥紧的拳头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一股狂暴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巨大委屈的血气直冲头顶,几乎要冲破他最后一丝理智的束缚!

曹操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在吕布那张桀骜的脸上和阿砾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少年面容上来回扫视,如同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猎物。他忽然抚掌,发出一阵低沉却响彻风雪的大笑:“妙哉!妙哉!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奉先兄,”他故意用了旧称,语气带着戏谑,“你纵横半生,竟还与孤帐下这小小匠童,有过一段渊源?真乃奇缘!”

吕布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似乎连看曹操一眼都嫌污秽。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阿砾脸上,那眼神里的嘲弄和恶意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出:“当年在并州雪地里捡的一条小野狗,养了两年,倒长出獠牙,学会反噬旧主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狠狠砸在阿砾心上。

“你——!”阿砾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那压抑了六年、在心底日夜灼烧的岩浆终于彻底冲垮了堤坝!他猛地抬头,眼中是骇人的赤红,血丝密布,如同濒临疯狂的幼兽!积攒了六年的委屈、被抛弃的恐惧、颠沛流离的苦难、刻骨铭心的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你抛下我——!”嘶哑的、破碎得不成调的哭喊,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撕裂感,猛地冲出喉咙,瞬间压过了呼啸的风雪!他像一头失控的、扑向猎物的豹子,猛地挣开了苏墨试图按住他肩膀的手!

苏墨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阿砾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她的手被狠狠甩开,踉跄了一下。再抬眼时,阿砾已如一道离弦的箭矢,冲破风雪的阻隔,冲到了吕布面前!

“你说会回来接我——!”阿砾站在吕布面前,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他俯视着跪在雪地里的男人,那是他记忆深处唯一的依靠,也是此刻恨意凝结的源头,“你说等我练好刀法,就带我走——!可你再没回来!再也没回来——!”泪水终于决堤,混着冰冷的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肮脏的雪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风雪仿佛在这一刻骤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对奇特的、被命运残酷玩弄的“父子”身上。曹操脸上的笑意更深,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酷。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微眯。张飞则瞪大了环眼,粗重的呼吸在风雪中凝成白雾。

吕布仰着头,沾着雪花的乱发下,那双桀骜的鹰眼死死盯着阿砾布满泪水和恨意的脸。少年眼中那纯粹的、被背叛的痛楚,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他狂傲的外壳。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强行咽下。再开口时,那惯有的嘲弄语调里,竟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沙哑和……疲惫?

“乱世里……”吕布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风雪灌进了喉咙,“谁不是……苟活?求一条生路罢了。”他扯动嘴角,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苍凉,“你这小崽子……倒真指望……一个只知杀人、朝秦暮楚的虓虎……给你当爹?哈……痴人说梦!”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和自嘲,也像是斩断了最后一丝与过去的微弱牵连。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时机已到。他猛地一挥手,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主宰生死的冷酷威严:“押下去!严加看管!明日……白门楼上,缢杀!”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为这短暂的、充满戏剧性的对峙画上了冰冷的句号。

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吕布。吕布没有挣扎,只是最后深深看了阿砾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猛地扭过头,任由甲士将他拖走,身影很快消失在白门楼幽暗的门洞内,只留下一道在雪地上被迅速覆盖的拖痕。

阿砾依旧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只有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风雪重新呼啸起来,卷起地上肮脏的雪沫,扑打在他脸上,混着未干的泪水,冰冷刺骨。苏墨快步上前,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的手坚定而沉稳地按在了少年冰冷僵硬的肩膀上。阿砾的身体猛地一震,却没有再挣开。

入夜,下邳城内一片死寂。白日的喧嚣厮杀已被风雪覆盖,只余下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暗影。关押吕布的囚牢位于一处废弃衙署的地窖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

苏墨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巧妙地避开几处明哨暗岗,来到地窖入口。看守的士兵抱着长矛缩在避风的角落打盹,被她用浸了麻药的布巾迅速放倒。她撬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浓烈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

地窖深处,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墙壁上摇曳,将有限的微光吝啬地洒下。吕布并未如寻常囚徒般萎顿在地,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坐着,手脚被沉重的镣铐锁着,锁链拖在地上。即便身处绝境,他依旧挺直着脊梁,微微昂着头,那股深入骨髓的桀骜之气,并未被这冰冷的枷锁完全锁住。

听到脚步声,吕布缓缓抬起眼皮。当看清来者是苏墨时,他布满胡茬的嘴角竟然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笑容:“嗬……稀客。怎么,曹阿瞒座下鼎鼎大名的‘霹雳匠女’,也有闲情逸致,来瞧我这将死之人最后一眼?是替你那主子来看看他的猎物断气了没有?”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惯有的攻击性。

苏墨沉默地站在几步之外,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看不清表情。她只是伸出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片磨损得极其严重的旧皮甲残片,边缘早已毛糙开裂,颜色深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上面还带着几道深刻的划痕。它被摩挲得太久太久,表面泛着一层油润的光泽,仿佛凝聚了主人无数个日夜的体温和执念。

吕布的目光落在苏墨掌心那片小小的皮甲上,如同被磁石吸住。他脸上的嘲容瞬间凝固,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剧烈的震动,随即被更深的阴影覆盖。他死死地盯着那片皮甲,仿佛要透过它,看到六年前并州的风雪,看到那个蜷缩在破庙角落、冻得瑟瑟发抖,却死死攥着这唯一“信物”的瘦小身影。

地窖里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被这昏黄的光线和沉重的寂静拉长了许久。

半晌,吕布才极其缓慢地移开目光,重新投向地窖上方那唯一透进一丝微光的、布满铁栅的狭小气窗。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自嘲的嗤笑,那笑声干涩无比,如同枯枝被折断:“呵……这小崽子……倒是个……死心眼的蠢货。”语气依旧粗粝,可那其中的意味,却与白日白门楼前的嘲弄截然不同。

“他恨你。”苏墨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显得异常清晰低沉,“恨你入骨。”

吕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下颌的线条骤然变得冷硬。

“可他也等了你六年。”苏墨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吕布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从并州,到中原,再到这徐州下邳。每一天,他都在等那个答应过要回来接他的‘义父’。”

“……”吕布猛地闭上了眼睛。浓密而沾着血污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蝶。喉结在昏暗的光线下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有什么滚烫坚硬的东西堵在那里,让他无法呼吸。地窖里只剩下他骤然变得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许久,久到苏墨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带他走。”吕布的声音终于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疲惫?“带他……走得远远的。”他依旧闭着眼,仿佛睁开眼就要面对无法承受的灼痛,“别……别让他看……明日……白门楼。”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整个人更深地陷进了冰冷的石墙阴影里,不再动弹,也不再出声。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镣铐间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证明他还活着。

苏墨深深看了他一眼,那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褪去了白日里所有的桀骜与凶悍,只剩下一个穷途末路者的苍凉轮廓。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片温热的皮甲残片收回怀中,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囚牢。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盏昏黄的油灯,也隔绝了里面那个走向既定终局的生命。

次日清晨,风雪未歇,反而更添几分凄厉。灰白的天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吝啬地洒在满目疮痍的下邳城头。

白门楼。

这座见证了太多兴衰荣辱的城楼,此刻成了行刑之地。粗大的麻绳悬于高耸的檐梁之下,在寒风中微微晃荡。

吕布被两名魁梧的甲士押上城楼。他依旧挺直着脊梁,没有挣扎,没有求饶。脸上残留着昨夜的污迹和冻伤,嘴唇因干渴和寒冷而皲裂出血,那双鹰眼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解脱。他最后望了一眼城外苍茫的雪野,望了一眼远处那条曾让他折戟沉沙的泗水,目光深邃,无人能懂其意。

没有冗长的宣判,没有虚伪的劝降。行刑的刽子手沉默上前。冰冷的麻绳套上脖颈的瞬间,吕布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彻底放松。他闭上了眼睛。

绳索猛地收紧!勒进皮肉!高大的身躯在城楼上剧烈地晃动、挣扎了片刻,踢蹬的双脚渐渐失去了力量……最终,归于沉寂。

一具曾经叱咤风云、令天下英雄胆寒的躯体,就这样被草草裹上沾染着污雪和灰尘的白布,如同一件被丢弃的破旧行囊,从高高的白门楼城头,缓缓垂落下来,悬挂在半空,在呼啸的寒风中,轻轻摇晃。

城下不远处的雪地里,阿砾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拒绝了苏墨让他远离的提议,固执地站在这个能清晰看到白门楼的位置。风雪无情地扑打在他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具悬挂在风雪中摇晃的白色包裹上。那里面包裹着的,是他恨了六年、也念了六年的源头,是他童年唯一的光亮,也是将他推入黑暗深渊的手。

没有哭喊,没有嘶吼。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昨日那滔天的恨意也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空洞。那是一种被彻底抽干了所有情感后的死寂。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如同锈蚀的机括。冻得通红的、布满细小裂口的手,深深地插进冰冷的积雪里。他抓起一把雪。那雪,就在那具尸体垂落的正下方,被从高处滴落的、尚未完全冻结的温热液体——鲜血——染成了刺目的、不规则的暗红色。

阿砾直起身,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团染血的雪,红与白交织,触目惊心。他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紧拳头!尖锐的冰棱刺破了掌心的皮肤,温热的血液渗出,与掌中那团冰冷的、染着吕布之血的雪,混合在了一起。

雪化了,雪也化了。红与白的界限模糊不清,最终变成一小滩温热粘稠、颜色诡异的泥泞,从他紧握的指缝间,一点一点,不可阻挡地滴落下来,砸在脚下洁白的雪地上,洇开一小片肮脏的深褐色痕迹。

就像这无情的乱世里,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恨,所有被风雪掩埋的念想,所有未曾得到回应的等待,所有轰然坍塌的信念……最终,都在这冰冷的温度里,化为乌有,归于沉寂,只留下掌心这点点温热又迅速冰冷的污痕。

苏墨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少年挺直却已摇摇欲坠的背影,看着他手中滴落的血水。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伸出手,那只曾调试过毁灭性砲机、也沾染过无数人命的手,此刻异常沉稳而温和地,轻轻搭在了少年那冰冷、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掌心传来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力量,仿佛终于压垮了少年心中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防。

阿砾挺直的脊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轰然击中,瞬间弯折下去!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一直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野兽般的呜咽再也无法遏制,猛地冲破紧咬的牙关,化作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嘶哑、破碎、绝望,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撕裂感,如同濒死幼兽的哀鸣,在呼啸的寒风和漫天的飞雪中冲撞、回荡。他佝偻着身体,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这六年的颠沛流离、恐惧委屈、刻骨恨意与无法言说的孺慕之情,连同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一起在这绝望的恸哭中呕出来,埋葬在这片染血的雪地里。

风雪依旧,无情地覆盖着这座刚刚经历死亡与哭泣的城池,也覆盖着少年跪伏在雪地中,那单薄、无助、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背影。哭声渐渐被风声吞没,只剩下天地间一片苍茫的呜咽。

小说《寒门匠女:我在三国锻惊雷》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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