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
知道他们关心自己，江辰忽然笑了。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与其躺在这儿等死，不如去做点能留下痕迹的事。”
说着他看向那个圆脸护士，记得她每次来都要多放颗水果糖在床头柜上，像是为了寻求认可。
“王护士，您说人活一辈子，要是临死前连个记得你的人都没有，是不是太亏了？”
王护士听到这句话，眼眶瞬间红了。
旁边几个年长的护士也红了眼眶。
她们见多了生离死别，却很少见到这样的年轻人 —— 明明自己正走向深渊，眼里却还亮着光。
这时张主任得到消息也匆匆赶来。
听完小李的汇报后，他把江辰扶回床上，沉默地给他重新扎好针。
当输液管里的药液再次滴入血管时，主任忽然叹了口气。
“输完液再去吧。”
“主任！” 小李惊呼。
张主任摘下眼镜擦了擦，没理会小李，而是继续说道。
“让药房准备好应急的药…告诉他，要是觉得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
江辰望着主任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低声说了句。
“谢谢。”
张主任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走廊里传来他跟护士交代注意事项的声音，隐约能听见 “这孩子… 跟我儿子挺像的。”
……
星辉影视基地 3 号摄影棚。
角落里，导演徐征脸黑得吓人。
他面前的监视器屏幕上，正定格着一个染着一头夸张黄毛的年轻演员。
那演员正努力地挤眉弄眼，试图表现出角色的“不羁”。
“停！停停停！”
徐征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
他指着屏幕，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老王！你他妈给老子解释解释，这演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被他吼的人是选角导演王胖子，一个身材滚圆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满头大汗。
他听到声音，立马跑了过来、
“徐导，徐导您消消气……这个……这个小伙子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用力过猛？！”
徐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抓起桌上的剧本，狠狠扔过去。
“他这是在演一个得了白血病的混混，还是在演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傻逼？！”
“你看他那眼神！那眼神里有东西吗？空得能跑马！他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他知道什么叫在绝望里挣扎着活下去吗？他妈的连台词都念不顺溜！”
看到导演发脾气，棚内的其他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
要知道徐征是圈内出了名的“暴君”，对作品的要求苛刻到了变态的地步。
而《药神》这个影片是他筹备了三年的心血之作，每一个角色他都亲自把关。
如今，其他主演、配角都已经敲定，偏偏卡在了“黄毛”这个角色上。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角色，戏份不算最多，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人物之一。
他叫彭浩，一个二十岁的农村青年，为了给家里省钱，独自跑到大城市闯荡。
彭浩没什么文化，只能在理发店当个洗头小工，染了一头廉价的黄毛，学着城里的混混，保护自己。
但他也是个白血病患者。
这个角色，需要演员在二十岁的年纪里，演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一种是属于年轻人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气质。
一种是被病痛和贫穷折磨得只剩下麻木。
这个演员也好几个人来面试了。
都还算是圈子里面小有名气的新生代的演员。
但是他们要么太“混混”，演得流里流气。
要么太“病人”，演得病恹恹，像是随时要断气。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两种矛盾的气质揉捏在一起。
也不怪徐征这么头疼，眼看着就要开机，这个角色还没找到。
他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随后烦躁地挥挥手，让那个烟熏妆男赶紧滚蛋。
“下一个！”
旁边一个拿着文件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徐征，然后压低声音，对着选角导演王胖子小声呢喃了一句。
“王导，下一个……江辰，影视学院的学生。”
声音不大，但这会儿没人敢说话，直接清晰地传到了徐征的耳朵里。
学生？
徐征觉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那些上过科班的都不行，一个学生能行了？！
王胖子一看徐征的脸色，就知道这位爷又要爆炸了，连忙凑过去，用气音说道。
“徐导，要不……我让他走？别浪费您时间了。”
他可不想再承受一轮导演的怒火。
反正一个学生而已，打发走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征靠在椅背上，随意看了他一眼，问道，后面还有别人？
王胖子立即不说话了。
徐征看明白了，不在意是说。
“算了，来都来了，让他试试吧。五分钟，不行就滚。”
门外，江辰一直安静地靠墙站着，将棚内徐征的咆哮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与之截然不同的心情是他还算有点开心的。
不说这熟悉的布置场景。
就是导演越是愤怒他都有点怀念，而且导演越是挑剔，就说明他对这个角色越是看重。
前世，他也是见过太多对作品敷衍了事的导演和剧组。
像徐征这样，为了一个配角跟自己较劲的，反而是不多见了。
“江辰，到你了，进去吧。”
随后工作人员打开门，对他说道。
江辰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摄影棚内的灯光刺眼。
江辰适应了一会儿，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监视器后，那个极度不耐烦的男人。
随后江辰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紧接着走到王胖子面前，接过他递来的台本。
台本只有薄薄两页，上面节选了几个“黄毛”彭浩的经典片段。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纸页上，飞快地浏览起来。
徐征斜睨了他一眼，看到那张过分年轻甚至有些清秀的脸，心里的不耐烦又多了几分。
长得倒是不错，估计也就年龄跟黄毛一样了，可这有什么用？
他要的是演员，不是花瓶。
这么想着徐征干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反正他对这次试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想着赶紧走完流程，然后收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