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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康复医院的屋顶花园里,林悦推着轮椅上的梁锐缓缓前行。三个月过去,他已经能短暂地离开病房,在阳光下活动半小时。右眼的纱布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色眼罩,让他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海盗。

“周队来信说,坤沙集团在缅甸的据点被捣毁了。”林悦轻声告诉他,”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他们救出了47个人。”

梁锐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收紧:”李雯的家人…还好吗?”

“她母亲搬去了南方,父亲还在原来的单位。”林悦停下轮椅,让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每个月都会去给李雯和张浩扫墓。”

梁锐沉默了一会儿:”你呢?学校那边…”

“休学一年。”林悦故作轻松地说,”正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

其实她已经有了决定,只是还没告诉任何人。上周,她收到了苏芮转交的一份资料——国际反人口贩卖组织的志愿者申请表。

一只麻雀落在不远处的花架上,歪头看着他们。梁锐突然说:”我可能会失去军籍。”

“什么?”

“医疗评估委员会下周开会。”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情况…不适合继续服役了。”

林悦蹲下身,与他平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梁锐的左眼闪过一丝波动:”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见更多黎明。”林悦指向远处的地平线,”就像这个。”

阳光穿透云层,将整个花园染成金色。在这片光明中,梁锐眼里的阴霾似乎也淡了一些。他慢慢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林悦的头发上。

“谢谢。”这个简单的词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那天下午,林悦收到了父亲的电话。母亲忌日将至,询问她能否回家。

“当然。”她看着正在接受物理治疗的梁锐,”但我可能需要带个人一起。”

父亲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是那个…梁先生?”

“嗯。他…没有家人。”

挂断电话,林悦翻出那条串着子弹壳的银链。阳光透过窗户,在金属表面跳跃。她想起梁锐说的”有些光只能在黑暗中点亮”,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正是那些最黑暗的经历,让他们学会了珍视每一丝微光。

转院手续办得很快。临行前,心理医生特意找林悦谈话:”梁锐的恢复超出预期,但创伤后遗症可能会伴随终身。他需要稳定的环境和情感支持。”

“我明白。”

医生欲言又止:”你们的关系…”

“是幸存者之间的羁绊。”林悦坦然道,”仅此而已。

但当她推着梁锐的轮椅走向医院大门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在这栋白色建筑里,他们各自经历了最痛苦的挣扎和最缓慢的重生。现在,是时候面对外面的世界了。

火车站台上,梁锐坚持要自己拄拐杖行走。他拒绝了轮椅,尽管每一步都让他额头冒汗。林悦默默跟在后面,随时准备搀扶,但始终没有伸手。

“我可以。”他咬着牙说,不知是在对她还是对自己强调。

上车后,梁锐很快陷入疲惫的睡眠。林悦轻轻为他盖上毯子,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会不时皱眉,仿佛仍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她想起医生说的”创伤会改变大脑结构”,突然理解了那种痛苦——记忆成了永恒的战场,每一处伤痕都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火车穿过广袤的田野,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梁锐醒来时,正看到这壮丽的景象。

“像妙瓦底的日落。”他喃喃道。

林悦心头一紧:”想起什么了吗?”

“只是颜色。”梁锐转向她,”那些记忆…它们不再控制我了。”

这是他被救以来,第一次正面谈及那段经历而不陷入混乱。林悦悄悄握住他的手,感受到粗糙的疤痕下传来的温度。

到家时已是深夜。父亲站在门口,看到梁锐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尽管林悦描述过他的伤情,但现实总是比想象更具冲击力。

“梁…老师是吧?”父亲伸出手,”悦悦常提起你。”

这个称呼让梁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已经不是老师很多年了。”

“先进屋吧。”父亲接过行李,”准备了宵夜。”

小小的客厅里,母亲的照片摆在显眼位置。梁锐驻足凝视,轻声道:”她很美。”

“是啊。”父亲声音哽咽,”走得太早了。”

这个意外的共鸣打破了最初的尴尬。三人在餐桌前坐下,热腾腾的馄饨驱散了旅途的疲惫。父亲询问梁锐的康复计划,林悦则说起国际组织的志愿者工作。

“你要去东南亚?”父亲放下筷子,眉头紧锁。

只是短期项目。”林悦解释道,”帮助那些被救出来的受害者回国。”

梁锐突然插话:”我和你一起。”

这个决定让父女俩都愣住了。梁锐的左眼直视着林悦:”我有经验,能分辨出谁在说谎。”

他指的是识别那些假装受害者实为诈骗集团眼线的人。林悦明白这个提议的价值,但也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医生说…”

“医生说适当的工作有助于康复。”梁锐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何况,有些债必须亲自去讨。”

父亲看着两人,最终叹了口气:”先过完这个星期再说吧。”

母亲忌日那天,他们一起去扫墓。梁锐坚持不用拐杖,虽然走路很慢,但脊背挺得笔直。林悦捧着白菊,父亲拎着水桶和抹布。

墓碑前,梁锐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军功章,轻轻放在墓前。

“这是…”父亲惊讶地问。

救出李雯那次行动颁发的。”梁锐的声音很轻,”我觉得…她应该拥有它。”

林悦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知道这枚勋章对梁锐意味着什么——不仅是对他职业的肯定,更是对那些无法救赎的生命的纪念。

回家的路上,父亲主动搀扶了梁锐。两个男人走在前面,背影出奇地相似——同样挺直的脊背,同样沉重的步伐。林悦跟在后面,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幸存者的样子:伤痕累累却依然前行,背负着逝者的记忆却依然选择希望。

晚饭后,父亲早早休息了。林悦和梁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申请表格我填好了。”梁锐突然说,”周队长帮我联系的。”

林悦转头看他:”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那晚在矿场,我本可以救更多人。”梁锐仰望着星空,”现在有机会弥补。”

“那不是你的错。”

“但这是我的责任。”他转向林悦,左眼在月光下清澈坚定,”就像你选择回去救李雯一样。”

夜风拂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树叶沙沙作响。林悦想起妙瓦底那个逃亡的雨夜,想起李雯最后的警告,想起梁锐在枪林弹雨中坚定的眼神…所有的痛苦与勇气,所有的失去与救赎,最终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平静的院子里。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轻声问。

梁锐微笑着指向夜空中的一颗亮星:”等它移到那个位置的时候。”

林悦知道,那既是玩笑也是承诺——他们终将回到那片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土地,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证明:即使是最深的夜,也会迎来黎明。

星光下,两个幸存者的影子静静依偎在一起,如同黑暗中的两盏微灯,彼此照亮,彼此温暖。前方的路或许依然崎岖,但至少,他们不再独行。

(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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