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光线落在陆廷渊身上,在他黑色西装的肩头勾勒出一道金边,却没能驱散他周身萦绕的冷意。他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桌面一侧,一份份待批阅的文件堆叠得整整齐齐,每一份都标注着紧急程度,可他的目光落在文件封面上,却迟迟没有翻开的动作,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淡淡的余味,那是昨天他与合作方洽谈时留下的气息。以往,每当他感到思绪纷乱,总会点燃一支雪茄,看着烟雾袅袅升起,烦躁便会随之消散。但今天,他面前的雪茄盒敞开着,里面整齐排列的古巴雪茄泛着油亮的光泽,他却连碰都没碰。他只是微微侧着头,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眼神却没有任何焦点。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昨夜书房角落里的景象。那些他精心挑选的礼盒,从限量版的珠宝到定制的丝巾,每一样都是他根据以往沈清辞的喜好挑选的,此刻却被原封不动地堆在角落,红色的礼盒包装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个沉默的嘲讽,宣告着他惯用方式的彻底失效。
她拒绝了。不是以前那种带着羞涩的欲拒还迎,也不是偶尔闹脾气时的嫌不够好,而是一种彻底的、平静的拒绝。昨天晚上,他看到那些礼盒时,第一反应是皱眉 。他以为是她没看到,或者是管家忘了送到她房间。可当他让管家去询问时,管家却小心翼翼地回报:“夫人说,这些东西她用不上,让放在书房就行。”
“用不上”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细小的鱼刺,鲠在他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喉咙里。不致命,却持续地带来不适和困惑。他陆廷渊想要给一个人东西,还从未有人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过。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妻子,是曾经将他视为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清辞。
内线电话的指示灯无声亮起,柔和的绿光在深色的办公桌上格外显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目光,指尖在接听键上顿了顿,才按下按钮。助理周谨的声音立刻传来,一如既往的冷静高效,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陆总,您要的关于城东那块地的评估报告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另外,刚刚物业中心转来一份月度宅邸服务简报,需要您过目签阅,主要是关于宅邸的日常维护,比如庭院绿植的修剪计划、泳池水质的检测报告,还有下月供暖系统的检修安排…”
“放一边。” 陆廷渊打断他,声音比平日更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些琐事,满脑子都是沈清辞那些反常的举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周谨跟随陆廷渊多年,对他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他立刻察觉到老板今天的状态不对劲,以往就算再忙,陆廷渊也会耐心听完汇报,然后给出明确的指令,从不会这样随意打断。但周谨没有多问,只是很快应道:“好的,陆总。我先将文件放在您的办公桌上,等您有空再看。”
就在陆廷渊准备挂断电话时,周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还有, 陆总,之前您吩咐留意夫人的日常, 呃,安全动态。近期夫人的外出活动频率略有增加,主要是去市图书馆和市中心一家名为‘片刻宁静’的书咖。根据物业那边的反馈,夫人每次去这些地方,都会待上三四个小时,接触的人员, 据观察,多为普通学生或白领,没有异常人员接触。另外…”
陆廷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他当初确实因为沈清辞突然的转变,私下给周谨下过这样一个指令。那时他的想法很简单,沈清辞一向性子软,没什么主见,突然变得冷淡疏离,甚至拒绝他的礼物,他担心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被什么人影响了。这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 “保护”,或者说,是一种习惯性的 “监控”。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沈清辞的世界很简单,只能围绕着他转,一旦出现偏离,就一定是出了问题。
可此刻听周谨汇报,他心里却生出一种微妙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欲。去图书馆?书咖?接触普通学生和白领?这些词汇,与他记忆中那个只喜欢逛奢侈品店、参加贵妇聚会的沈清辞,完全搭不上边。
“另外什么?” 他追问道,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却悄然加快了几分。
“另外,夫人近期的快递包裹数量增多,收件人都是她自己。物业前台帮忙签收时留意了一下物品类型, 似乎多是书籍和专业类刊物。” 周谨的措辞十分谨慎,生怕自己说错话,“今天上午还有一个包裹送到,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到,发件方是‘国际特许金融分析师协会’,包裹上还标注了‘CFA 教材’的字样。”
“CFA?” 陆廷渊下意识地重复了这几个字母,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是顶尖商学院出身,对金融领域的证书再熟悉不过。CFA,也就是特许金融分析师,被誉为 “金融第一考”,难度极大,就算是专业的金融从业者,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才能考取。金融?投资?沈清辞?这几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旋,却怎么也无法联系到一起。
他记忆中的沈清辞,对数字极其不耐,连家里的账单都懒得看,每次他让她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财务问题,她都会皱着眉推脱,说那些数字看得她头疼。更别说财经新闻了,以前两人一起吃饭时,电视上放财经频道,她都会立刻换台,说太枯燥乏味。
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荒谬感和不悦,悄然在他心底升起。她想做什么?研究理财?投资?是被哪个不入流的理财顾问骗了,觉得自己能在金融市场里分一杯羹?还是, 只是一时兴起的异想天开,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沈清辞的世界应该围绕着家庭、艺术沙龙或者慈善晚宴展开。她的任务,就是扮演好 “陆太太” 的角色,优雅、得体,安安静静地待在他为她打造的 “金丝笼” 里。而不是去触碰这些充斥着数字、风险和竞争的领域。这种突如其来的 “不安于室”,让他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沉默了几秒,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周谨在电话那头也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耐心等待他的指令。
“她最近…” 陆廷渊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想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刻意,“有没有接触什么特别的人?比如,推销金融产品的顾问,或者所谓的‘投资导师’之类的?” 他下意识地觉得,沈清辞不可能自己想到去考 CFA,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她。
“目前没有发现此类接触。” 周谨立刻回答,语气十分肯定,“我们根据夫人的行程,简单了解了一下她接触过的人。去图书馆时,她大多是独自看书,偶尔会跟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咨询书籍位置;去书咖时,也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没有与陌生人过多交流。唯一一次与他人长时间相处,是上周与一位姓林的女士在‘片刻宁静’书咖喝下午茶。我们查了一下,这位林女士是《风尚》杂志的编辑,毕业于知名大学,背景清晰,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与夫人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 陆廷渊的眼神闪了闪。他对沈清辞的大学同学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结婚后,就很少再跟以前的同学联系了。用她当时的话说,就是 “跟那些同学没什么共同话题了”。现在却主动约见大学同学?
“知道了。” 陆廷渊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那份宅邸服务简报,你看着处理就行,不用给我了。关于夫人的动态,继续留意,有新情况及时汇报。”
“好的,陆总。”
结束通话,办公室重新陷入沉寂。陆廷渊关掉内线电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工作。他靠向宽大的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城市的繁华景象在他深邃的眼底清晰映出,摩天大楼直插云霄,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可这些景象,却丝毫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CFA 教材。 金融投资。图书馆。书咖。
周谨汇报的每一个信息,都像一颗小石子,不断地投入他平静的心湖。他忽然想起,大概是半个月前,有一次他深夜回家,路过沈清辞的房间时,发现她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他当时很好奇,想看看她在做什么,便悄悄靠近了些。透过门缝,他看到她坐在电脑前,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颜色是红绿相间的。当时他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她在看什么无聊的游戏界面,或者是不小心点到了什么网页,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想来,那些线条和数字,分明就是股票走势图!
他还想起,前几天早上,他下楼吃早餐时,看到沈清辞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正看得入神。他当时随口问了一句 “看什么呢”,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 “没什么”,就把书合上了。他当时还觉得她是在故意跟他冷战,现在才意识到,那本书的封面,似乎与周谨提到的 “专业类刊物” 很像。
还有她书房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之前他因为想看看她到底在忙什么,偷偷去过一次她的书房。书桌上放着好几本打开的书,旁边是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公式和分析。当时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觉得那些内容晦涩,就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笔记上的内容,分明就是金融和投资相关的知识!
种种碎片化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他第一次发现,他对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了解得如此匮乏,甚至充满了错误的预设。他一直以为,沈清辞是依附他而存在的,是没有自己想法和追求的。可现在看来,她不仅有自己的想法,还有清晰的行动路线,只是这一切,都被他忽略了。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滋生。他甚至开始思考,沈清辞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对金融感兴趣,想拥有自己的事业?还是、 因为对他失望,所以想摆脱他的掌控,实现经济独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心里莫名一紧。他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沈清辞那么爱他,怎么可能想摆脱他?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重新拿起内线电话,再次拨通了周谨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周谨的声音依旧冷静:“陆总,还有什么吩咐?”
“周谨,” 陆廷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之前我好像听你提过,夫人似乎对某个小众香氛工作室感兴趣?你顺便了解一下,那是什么情况,把相关信息整理给我。”
他没有用 “查” 这个字,而是用了 “了解”。他潜意识里,不想让周谨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更不想承认,他对沈清辞的兴趣,已经超出了 “丈夫对妻子” 的正常范畴。
周谨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陆廷渊的意思。老板从不会对无关紧要的小事 “顺便了解”,能让他特意叮嘱的,一定是他非常在意的事情。周谨立刻应道:“好的陆总,我马上安排人去了解情况,尽快将信息整理好发给您。”
挂了电话,陆廷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清辞的身影。 她拒绝他礼物时的平静眼神,她在书房里专注看书的侧脸,她在电脑前分析股票走势图的认真模样… 这些画面,与他记忆中那个柔弱、依赖他的沈清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沈清辞。以前,他只看到了她对他的依赖和讨好,却忽略了她隐藏在这些表象之下的东西。或许,她本身就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只是以前被他的光芒掩盖,被 “陆太太” 的身份束缚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私人邮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周谨。他立刻睁开眼睛,点开了邮件。
邮件里是一份关于 “竹影” 香氛工作室的详细报告。报告开头,是工作室的基本信息:创始人名叫苏晚,毕业于国内顶尖美术学院,之后在法国进修过调香专业,拥有五年的调香经验。工作室成立于一年前,主打东方植物哲学概念香氛,所有产品的原料都来自天然植物,不添加任何人工香精。
报告中还提到,苏晚对香氛有着极高的天赋和独特的见解,她的作品曾在一次国际小型调香比赛中获得过优秀奖。工作室目前推出了三款香氛产品,分别以 “竹”“兰”“梅” 为主题,味道独特,口碑极佳,在一些小众香氛爱好者的圈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但工作室的困境也很明显:缺乏资金。苏晚的启动资金来自于她的积蓄和家人的支持,数额有限。目前工作室没有稳定的供应链,产品的生产规模很小,无法满足市场需求。更重要的是,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推广,品牌声量几乎为零,很多人根本不知道 “竹影” 这个品牌。按照目前的情况,工作室最多还能支撑三个月,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就只能面临倒闭的结局。
报告的末尾,附上了周谨的初步评估:“项目极小,商业模式未经验证,市场风险极高。但创始人苏晚专业能力强,产品理念新颖,且已有一定的市场基础和良好口碑,部分样品获得小范围专业人士正面评价,或有极微潜力。”
风险极高, 或有极微潜力。
陆廷渊反复看着这两句话,手指在鼠标上轻轻点击着。他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和实力,投资这样一个小工作室,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就算工作室能发展起来,能给他带来的收益,也远远比不上他其他的投资项目。
可他在意的不是收益。他在意的是,沈清辞为什么会对这个工作室感兴趣?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工作室的?她对这个工作室的兴趣,仅仅是因为喜欢他们的产品,还是、 有投资的想法?
如果是后者,那她的心思,就真的超出了他的预料。她不仅在学习金融知识,还在关注投资项目,甚至可能已经在寻找合适的投资机会。这哪里是一时兴起的异想天开,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发现她在学习金融更大。他忽然意识到,沈清辞的 “改变”,并非一时情绪化的闹别扭,也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力的新手段。她似乎有一条清晰的、沉默的、却异常坚定的行动路线。从学习知识,到拓展人脉,再到关注投资项目,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而他,作为她的丈夫,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产生了可笑的误解。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清辞已经悄悄走出了他为她划定的圈子,开始了自己的人生规划。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那不再是单纯的困惑或挫败,反而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或许可以称之为 “讶异” 甚至 “审视” 的情绪。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用过去的眼光去定义沈清辞,甚至开始好奇,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原本明亮的办公室,慢慢变得昏暗起来。陆廷渊关掉邮件页面,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按下了窗帘的控制按钮。厚重的遮光窗帘缓缓合上,将窗外的繁华与喧嚣彻底隔绝在外。办公室里只剩下天花板上吊灯发出的柔和光线,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响起,提醒他该下班了,才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坐上车,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车辆,朝着别墅区的方向驶去。陆廷渊靠在后排座椅上,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依旧在思考着沈清辞的事情。他甚至开始回忆,他们结婚这几年,沈清辞有没有过类似的 “反常” 举动。
他想起,结婚第二年,沈清辞曾跟他提过,想出去工作,去一家画廊当策展人。当时他觉得很荒谬,直接拒绝了她,说:“我养得起你,你不用出去工作受苦。再说,你当策展人,别人会怎么看我?觉得我陆廷渊连自己的妻子都养不起?” 沈清辞当时沉默了很久,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沈清辞,或许就已经有了独立的念头?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却驱不散屋内那种熟悉的、空旷的冷清。
陈叔接过他的外套,低声汇报:“先生,夫人已经回来了,在楼上客房。” 陆廷渊脚步未停地走向楼梯,经过餐厅时,目光扫过那张巨大的餐桌。上面只摆着一副他的餐具,光洁,冰冷,映照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
他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上了二楼。脚步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里悄无声息。他走向主卧,却在经过客房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客房的门依旧虚掩着一条缝。 里面很安静,没有键盘敲击声,也没有英语录音声。他迟疑了片刻,极轻地靠近了些。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沈清辞。
她没有坐在书桌前,而是蜷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身上盖着那条米白色的针织薄毯,似乎睡着了。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芒透过玻璃窗,温柔地笼罩着她。她的头微微歪向一边,长发松散地披着,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呼吸均匀绵长。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证券分析》字样的书滑落在她的膝头,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书页上,指尖恰好点在一个复杂的财务图表旁。
她睡得毫无防备,褪去了平日里的那种疏离和冷静,显得格外宁静柔和。然而,膝上那本极具分量的专业书籍,却又无声地昭示着她清醒时的世界与追求。 陆廷渊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目光落在她搭在书页的手指上,那纤细的、曾经只用来挑选珠宝或插花的手指,此刻却点在充斥着数字与逻辑的金融图表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一贯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困惑,讶异,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精准定义的触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冰山之下,暗流涌动。而他一直以为静止不变的风景,或许早已在他未曾留意时,悄然改换了模样。 他最终没有惊醒她,只是悄无声息地退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脚步依旧沉稳,心底却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