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炎阳谷。
热浪是这里的永恒主题。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赤红色的山岩仿佛随时会滴落熔岩。巨大的火山口俯瞰着谷地,不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喷吐出裹挟着硫磺气息的浓烟。这里灵气充沛,却狂暴灼热,非心志坚韧、体魄强健者难以久居。
谷地中央,依山而建的巨大堡垒通体由黑曜石与某种耐高温的金属铸成,形如一头展翅欲飞的巨鸟——南宫家族主城“炎阳堡”。
此刻,堡内最大的演武场“熔炉”中,气氛比周遭的环境更加炽热。
“吼!”
一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咆哮着,手中门板般的巨斧带着灼热的烈焰灵气,狠狠劈向对手。他是南宫烈,南宫家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战将,筑基巅峰修为,只差一步便可结丹。
他的对手是一名同样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长枪,正是南宫烈的父亲,家族现任家主南宫枭。
南宫枭并未硬接,身形如鬼魅般一闪,长枪毒蛇出洞,直刺南宫烈腋下空档。枪尖未至,那凝聚到极点的火焰灵力已让南宫烈皮肤感到刺痛。
“啧!”南宫烈不得不狼狈回斧格挡。
斧枪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眼的火光,灼热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吹得演武场边缘观战的家族子弟们衣袂猎猎作响,纷纷运功抵挡。
“力量尚可,速度太慢!战斗不是劈柴!”南宫枭声音冷硬,攻势却丝毫不减,长枪化作漫天火影,将南宫烈完全笼罩。
南宫烈怒吼连连,巨斧狂舞,火灵气疯狂爆发,却总被父亲以更精妙、更凝聚的力道点破攻势,显得空有蛮力而缺乏控制。他身上不断添加新的灼痕,虽未伤及根本,却狼狈不堪。
周围的子弟们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家主亲自指点少主修行是常事,但今日的激烈程度,远超往常。
“心浮气躁!破绽百出!”南宫枭一声冷喝,长枪骤然突破斧影,枪杆如同铁鞭般狠狠抽在南宫烈手腕上。
“当啷!”巨斧脱手飞出,砸在地上,火星四溅。
南宫烈闷哼一声,握着手腕踉跄后退,脸上满是不甘和怒火。
“就凭这样,你也想去争夺仙府?给其他几家天骄送人头吗?”南宫枭收枪而立,语气毫不留情。
“父亲!我…”南宫烈梗着脖子想反驳。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上演武场,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玉简和一个用特殊水纹布包裹的物件,“碧波府东方家族急件!言明需家主亲启!”
演武场上的火热气氛为之一凝。南宫枭眉头微皱,东方家与南宫家素无深交,此时来信,所为何事?他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片刻之后,南宫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周身原本收敛的火焰灵气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让周围的温度再次飙升。他甚至没看那个包裹,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传令兵:“送信的人呢?”
“已…已安排在外厅等候。”传令兵被家主的气势所慑,声音发颤。
南宫枭不再多言,捏着玉简,大步流星向外厅走去。南宫烈愣了一下,也顾不得捡斧头,立刻跟上。
外厅中,一名穿着东方家族服饰、气质温文尔雅的使者正安静品茶,见到南宫枭父子进来,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东方家执事,见过南宫家主,南宫少主。”
“玉简我看了。”南宫枭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压抑,“东方玥长老是说,我南宫家派人伪装海盗,袭击了你们的商队?还留下了证据?”他扬了扬手中的玉简,语气中充满了荒谬和即将爆发的怒意。
使者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南宫枭的怒火:“家主息怒。玉简中附有当时监察水镜记录下的部分影像,虽对方伪装巧妙,但功法路数间,确有贵家族烈焰功的影子。当然,此事蹊跷甚多,玥长老亦不相信贵家族会行此等之事。故而特命在下前来,一是通报此事,二是将现场发现的些许‘证物’奉上,请贵家族查验。”
他指了指桌上那个水纹布包裹:“袭击者撤退匆忙,遗落此物。或许…是有人刻意栽赃,盗用了贵家族徽记也未可知。玥长老希望贵家族提高警惕,以免被小人利用,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话语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了问题,又撇清了直接指控,把皮球完美地踢了回来。
南宫枭一把抓过包裹扯开。里面是一块焦黑的船板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大的水系法术撕裂。而在碎片中央,一个虽然被部分破坏、但形态分明可辨的烈焰朱雀徽记,正无声地燃烧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徽记的雕刻手法、火焰纹路的细节,与南宫家正式使用的徽记几乎一模一样!
大厅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跟在后面的家族长老和精英子弟们看到那徽记,顿时哗然。
“放屁!”南宫烈第一个炸了,一步踏前,赤红的灵气几乎要喷出体外,“我南宫家行事,何须伪装!若看你们东方家不顺眼,老子直接带人驾着烈火舟轰平你们的破岛!需要扮海盗?简直是侮辱!”
那东方家使者被南宫烈的狂暴气势逼得后退半步,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一凝:“少主息怒,在下只是奉命呈送证物,并将玥长老的原话带到。事实真相如何,自有公断。或许…是家族中某些不开眼的下人私自行动?”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暗示可能是南宫家内部出了问题。
“你!”南宫烈须发皆张,就要动手。
“够了!”南宫枭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整个大厅都震了震。他死死盯着那块船板,眼中火焰翻腾。他当然知道这很可能是栽赃,东方家也没安好心,送来这东西分明就是挑拨和试探。
但,那徽记太像了!像到让他心惊!谁能仿造得如此逼真?是东方家自导自演?可能性不大。是轩辕家?那些阴险的家伙倒是最有可能!或者是…西门家那些老鼠?
无论真相如何,对方都把屎盆子扣过来了!他南宫家若是忍了,岂不是成了软柿子?
“东西,我收到了。”南宫枭的声音冷得掉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去告诉东方玥,我南宫家会查清此事。若真是我族中出了败类,我自会清理门户,给她一个交代!但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火焰射向使者:“那我南宫家的烈焰,必将焚尽一切宵小!绝不姑息!”
使者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融化的怒意,脸色微微发白,勉强维持着礼节:“在下一定将家主之言带到。告辞。”他不敢多留,躬身一礼后,迅速退了出去。
使者一走,大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狂妄!东方家那群玩水的娘娘腔,竟敢污蔑我族!”
“肯定是轩辕家那群伪君子搞的鬼!”
“必须查!严查内部!”
“查什么查!分明就是挑衅!家主,请下令!我愿带兵去东海,找他们要个说法!”
南宫烈更是气得双眼通红:“父亲!还等什么!东方家这是打我们的脸!还有轩辕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仙府将开,他们就是想削弱我们!”
群情激愤,好战的血液在南宫家族人体内沸腾。
南宫枭猛地抬手,压下所有声音。他胸膛起伏,显然也在极力压制怒火。他再次拿起那块船板,指尖燃起一丝本源真火,仔细灼烧感知着徽记的每一处细节。
突然,他动作一顿,在徽记某处极其隐蔽的角落,他的真火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凌厉的金属性灵气残留!那灵气属性,与轩辕家赫赫有名的“皇龙剑气”同源!
虽然微弱到几乎消散,但绝对没错!
“轩——辕——弘!”南宫枭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手中的船板瞬间被暴烈的真火化为灰烬。
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毁灭般的火焰风暴。
“烈儿。”
“在!”
“点兵!‘烈阳军’全员集结!‘爆炎队’配备双倍灵丹!”
“是!”南宫烈兴奋大吼。
“三长老。”
“属下在!”一名红发老者上前。
“你亲自带队,挑选二十名‘雷鸟骑手’,即刻出发,昼夜不停,赶往西部‘破碎裂谷’区域!给我盯死了轩辕家的人!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遵命!”
“四长老,你负责内部排查,所有近期外出、行踪可疑者,严加审问!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是!”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炎阳堡如同真正的熔炉般高速运转起来,战鼓声隆隆响起,空气中充满了火灵气躁动的嗡鸣。
南宫枭走到大厅门口,望着外面被火山烟尘染成暗红色的天空,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既然有人想玩火,那我南宫家,就奉陪到底!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
南疆的烈焰,已被彻底点燃。而其燃烧的方向,绝非东海,而是直指西方轩辕家的势力范围。
这场栽赃嫁祸的闹剧,正以一种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加速着大战的来临。
而在北境,凛冬城的烽火,依旧在冰冷的风雪中孤独地燃烧着,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应。
九霄大陆的棋局上,火药味已浓得刺鼻。